八
通风良好,人也休想钻进。这种用竹子编成的四寸见方的格子,纵使大清国的魔术师张世尊,也会束手无策的。因此,这道篱笆对于人来说,肯定充分发挥了隔墙的作用。主人一看修筑起这道篱墙来,以为如此天下便太平了。他这么高兴,倒也不无道理。然而,主人的理论却有很大的漏洞,比方格眼儿的漏洞更大,简直是连吞舟之鱼都能溜掉的大漏洞。主人是从“垣墙不可逾越”这一假定出发的。按他的设想,既然是学生,不论怎样粗劣的垣墙,只要知道名之为墙,是区域的分界线,就绝不用担心他们会擅自闯入。接着,主人又暂且推翻这一假定,得出如下论断:也罢;即使有人擅自闯入也不要紧的。不论多么小的毛孩子也没有可能从格子眼里钻进来。于是,速速决断:“绝无闯入之忧。”不错,只要他们不是猫,就不可能从篱笆的方格眼里穿过,想穿过也办不到。但是,跨过,跳过,这却不费吹灰之力,甚至是一种运动,蛮有意思的。
从筑起篱笆的第二天,依然和未筑篱笆时同样,君子们噗噔噔地跳到北侧的空地,只是并不深入到宅子的正面。假如遭到追击,需要一点时间逃跑,因此,预先计算好了逃跑所需的时间,所以才只在没有活捉危险的地方流窜。他们究竟在干些什么,住在东厢房里的了人自然看不见。若想了解他们在北侧空地上的活动情况。只有打开栅门,从相反的方向拐个硬弯笔直地观看:或是从厕所的窗口,透过篱笆墙根眺望,这时,那里发生的一切,便尽收眼底了。不过,即使发现几名敌人,也不便捉拿,只能从窗格里责骂几声而已。假如从栅门处迂回进攻,奇袭敌阵,那么,君子们只要听到脚步声,不等你抓,早已一溜烟逃到篱笆外面。恰似违反“禁捕海狗令”的渔船,径向海狗晒太阳的地方驶去。
主人当然不会在茅房里放哨,便也无意打开栏栅,一旦听到风声便立刻窜出。假如真想这么干,除非辞掉教员职务,专门干这种营生,否则是追不上的。说起来,主人的不利条件是:在书房里,只能闻其声而不能见其人,在茅房的窗下,则只能见其人,却又奈何不得。对方识破了主人的这些不利条件,采取了如下策略:当他们侦悉主人闷坐书房时,便尽可能地高声叫嚷,其中还夹杂着骂大街的口吻讥讽主人。而且那发声之处很不明确。叫人乍一听来,很难断定他们是在篱内喧哗,还是在墙外吵闹。一旦主人出来,他们或是逃之夭夭,或是仿佛一直在竹篱外似的,装作没事。当他们望见主人入厕时(咱家从前文便频频使用“厕所”这一肮脏字眼儿,并非咱家怎么引以为荣。老实说,是因为叙述这场战争有必要,才尽管有碍视听,也不得已而为之。)他们定要在桐树一带徘徊,故意让主人看见。假如主人从厕所里发出响彻四邻的高声怒吼,敌人也并不惊慌,从容地退到根据地去。敌人采取这种战术,主人可就十分狼狈了。当他认为敌人确已侵入时,便操起文明杖走出去。然而,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刚以为没有人来,便从厕所窗子一看,肯定又有一两名学生闯入,主人忽而绕到后面去瞧,忽而从厕所里看,转来转去,还是那么回事;还是那么回事,也要重复下去,所谓“疲于奔命”,指的就是这种样子。主人怒火中烧,有点并不清自己究竟是以教师为业呢?还是以战争为生。就在他恼火到了极点时,惹出了如下一场风波。
风波大约由上火引起。“上火”嘛,如同字面所示,就是火往上攻。关于这一点,不论是盖伦【盖伦(1259-199)古罗马医师,自然科学家和哲学家】,还是巴拉塞尔苏斯【巴拉塞尔苏斯(1493-1541)原名冯•霍恩海姆。瑞士医学家、化学家。提倡将化学应用到医学上】,甚至陈腐的扁鹊【中国战国时代的名医】,全都没有异议。只是火攻何处,却存在着问题;并且到底是什么往上攻,这也是争论的焦点。据古时欧洲人的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