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雨潇潇
“我还没有向党支部交过申请,连介绍人都还没有找。……这,合适么?”
代理支书心里暗暗称赞这个单纯而又诚实的姑娘。但嘴里却说:“哎,如今的事情,说不清。人家是上边来的,还不是他咋说,就咋办。我看,你还是去吧。”
许琴犹豫着。
“怎么样啊?”龙庆催问道。
“龙二叔,这个不太合适吧!我……我还是不去算了。”许琴说。心头的矛盾使她痛苦地咬着嘴唇,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龙庆感到十分为难。这个被人在背地里称为“维持会长”的代理支书,这些年曾遇到过不少左右为难的事情。要按党性原则办吧,难!违背自己的良心去办吧,也难!多数时候,他就只好混混糊糊,马马虎虎,一拖,二推,三了愿,支吾过去,他感到在这些年头,做人难,当干部更难!眼面前这个团支书许琴,依他内心想来,也并非不是一棵好苗子,经过锻炼培养,是可以吸收入党的。但像齐明江这样主观独断,个人说了算,无视党的组织手续,“搞突击”的行为,他却十分的反感!
“哎……”他烦躁地耸一耸肩膀,嘟哝道:“不去吧,当然……不过……”
许琴倚在大门上,茫然地望着烟雨濛濛的田野,牙齿咬着小手绢儿的一角,心头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入党,在九姑娘纯洁的心灵中,原是人生一件神圣而又庄严的大事。她从小热爱党,很早就热烈地向往着自己将来能做一名光荣的共产党员。高中毕业回乡以后,她不止一次地偷偷写过入党申请书。她把党看成自己亲爱的母亲,一想到自己将要投入母亲的怀抱,她就会激动得热泪盈眶。……然而,她的申请书却一次也没有向党支部递交过。为什么又不交呢?甚至,也没有向任何一个党员同志透露过她的崇高的要求呢?这原因就太复杂了,她自己也说不明白。也许是葫芦坝的茫茫大雾使她迷惑了,也许是她还没有足够的水平去区分“支流和主流”。总之,存在决定意识,葫芦坝这个党支部的负责人郑百如的所作所为,使她非常失望。她把自己强烈的要求深深地埋在心底,等待着、盼望着,像小草盼望雨露,像杨柳盼望春风,等待着有一天云开雾散,那时,她就会将自己的整个青春和生命都献出去!
但是,今天龙二叔给她带来的这个通知,不仅没有使她感受到丝毫的温暖,反而给她的心灵罩上了一层阴影。
“这样入党,有什么意义呢?……”诚实而又天真的九姑娘望着原野上的雨雾,对自己说,心头很不平静。
就在这时,她从那濛濛的雨雾中,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身量不高、丰腴健壮的女子,肩上挂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撑着花油布伞,急匆匆地埋头向这儿走来了。
“那是七姐回来了。”许琴想着,眉头皱得更紧,昨天下午,一个放学归来的中学生,把许贞的一封长信带回葫芦坝,许琴看了以后百感交集,一夜都没有睡好。此刻,不由得思绪更加烦乱。她趁机对代理支书说:“龙二叔,我这会儿不去开会。看嘛,七姐回来了,我们家里还有事情呢。“
“那……”龙庆困惑地说,“齐同志那里……哎,老九咧,我看如今也不必去管这些那些了,反正到处都差不多,也不是就你一个。那郑百如不也是两年前的工作组长点名入党的么!如今这个风气……”
“不,”许琴痛苦地说,“我不去。请你在齐同志那时说明一下,我的入党条件不够。哎,我不晓得该咋办,等颜组长回来,问问她再说吧。……呃,七姐!”
七姑娘许贞已来到面前,在门楼底下收起雨伞,笑吟吟地向代理支书问好。
龙庆毅然对九姑娘说:“好吧,就这样。不去也对头。齐同志那里我去回话。”说完转身走了。
许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