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咕咕宅
女灌木丛,似乎人迹未至,荒蛮而沉郁的巨大开阔地带,灰沉沉的,绵亘数英里,一直通向西天。在遥远的西天之上,天空突然放晴,他们可以看到蓝山那魔幻般的线条和横亘其间的这片苍茫的灌木带。澳洲那神奇的、冥冥不可见的美绝对是在那儿,可它却是在我们白人的目力之外跳跃着。你会感到你看不见,似乎你的眼力无法与这外界的风景生出对应。这里的景色太难给人刻下印象,因为它就像一张缺少或干脆没有特色的脸,一张黑黝黝的脸。它太土着了,超越了我们的认知范围,自顾超然地与我们保持着距离。索默斯总有这样的感觉,他是在透过大气中的一道缝隙来看景观的,就像窥视一个面貌丑陋、脸廓走形但目光黑美的土着人那样,须知那眼睛里闪烁着莫测高远的古代之光,凝视它就如同隔着没有桥梁的许多世纪的鸿沟那样远远窥视。可是,如果你不觉得这景象和黑人丑陋乏味,你就会体验到一种微妙、遥远、无形的美,这种感受如此强烈,是前所未有的。
“瞧你们这美妙的澳大利亚!”哈丽叶冲杰克说,“我简直无法道出这景色对我的震撼力有多大。它让人觉得,从来没人爱过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英国、德国、意大利,还有印度,它们都被人热烈地爱过。可澳大利亚却让人觉得从来没人爱过它,它也从来没有见过天日似的。似乎男人不曾爱过她,让她成为一个幸福的国度,一个新娘的国度──或者,一个母亲的国度。”
“我想他们没有。”杰克说。
“他们将来会吗?”哈丽叶问,“肯定会的。我感到,如果我是个澳大利亚人,我应该爱上这片土地,爱它的沙漠和干燥,比爱什么都爱这个。”
“那,我们可怜的澳洲女人往哪儿摆呀?”维多利亚将她那张瘦瘦的小脸儿凑过来问,那样子叫人想起一只扑闪着翅膀的蝴蝶。
“是啊。”哈丽叶思忖道,好像女人应该被考虑进去,但又不如别的问题重要。
“恐怕大多数澳洲人至死都恨这块土地。”杰克说,“如果你称之为新娘,那她可是个没几个人愿意打交道的新娘。她会喝你的血汗,而后往往让你失望,断送了你。”
“当然会有爱,”哈丽叶说,“只是需要时间。会有许多的爱,许多狂热的爱。”
“但愿她能获得这份爱,”杰克说,“可我觉得他们更多的是把这个国家当成个街上拣来的女人,而不是新娘。”
“我觉得我能爱上澳大利亚。”哈丽叶声称。
“您觉得您能爱上个澳大利亚人吗?”杰克入木三分地问。
“那,”哈丽叶冲他扬扬眉毛道,“那另当别论。就我所见,我很怀疑。”她笑着逗他。
“我应该说您会的。不过,如果您不能爱澳洲人,爱澳洲又有何用?”
“是的,我可以这样只爱澳洲不爱澳洲人。因为你说过,澳洲像个穷妓女,澳洲人只是在蹂躏它,利用够了再当成废品丢弃。”
“说得很对。”杰克说。
“那就是说你希望我赞同你的话了?”
“哦,我们并非全都一样,这您知道。”
“我似乎总觉得,”索默斯说,“会有什么人用自己的血来灌溉澳大利亚,使之成为一个真正有男子气的国家。这里的土地和植物似乎就在等待这个。”
“您的想像力真叫丰富,亲爱的老兄。”杰克说。
“是的,他有这样的想像力。”哈丽叶道,“他总是走极端。”
火车摇摆着前行,每个小站都停车。已经挨近海岸了,可这么久了,还看不见大海。这里的地形变得陡多了,黑黝黝的山,直上直下如同悬崖,覆盖着沉郁的林木。然后,他们看到了山林中袅袅升起了第一缕矿井的黑烟。不过这些大多是些小煤矿,矿工们走进山坡上的坑道去采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