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城中骚乱
乔治大街的确有大都会的样子,可它就是看似一个荒原中的新拓区,没个中心。它是世界上的一座大城市,但没有市中心,只有堪培拉大厦或许算得上它的中。乙。这里每个人都挺友好和善。这是世界上顶友好的国家,在某些方面算得上是顶绅士气的国家。可这个国家没个中心。没有中心,看似空洞一般。
中午时分,天晴了,太阳出来了。天空晴好,但回头很毒。理查德买了三明治和一块苹果馅圈饼,进到皇宫花园里去吃,省得坐在铺子里吃了。他甚至厌恶像样的餐馆里的杂乱和众目睽睽。这顿胡吃令他感到恶心。于是他走下那美丽的坡岸,来到水边,独自一人找个座位坐下,他身边一簇奇形怪状的棕桐树,在微风中发出怪诞的细微声。蓝色海面波光微澜,令他再次感到这是一座荒凉、迷茫的港口,似乎是库克船长时期尚未被发现的地方。这座城很是没有实感。
面前蓝色的小港湾里,泊着两条小战船,浅灰色,船尾上飘着带有一角英国国旗的白色旗帜。而另一条船上则飘着红底五星的澳大利亚国旗。这两条船静泊水中,似乎像什么丢失在那儿的东西,渐渐锈在水中。雨后的这个早晨,强烈的阳光下,没什么看似真实。这两艘船就像明摆着的记忆碎片,尽管坚守着,也不过是记忆的象征而已。
两只鸟儿,一只棕色,另一只脑瓜顶儿上顶着一块天蓝色,像一块天上掉下的颜料,飞飞走走,支楞着尾巴,翘出一个奇特的角度来。它们是真实的,这些荒唐、尖像、无所畏惧的动物。它们似乎不像欧洲的动物那样与生俱来怀有恐惧。在澳大利亚,索默斯一次次感到了这一点:这里的动物不像欧洲的动物那样有恐惧感。这里不像印度那样,空气中都弥漫着动物的恐惧。有的只是偶尔生出的超验的阴沉恐惧。
“或许,”他自忖道,“这的确是这样一个国家,一旦人们熄灭了自己体内的犯罪本能,从此就可以生活在一个无害的伊甸园了。”
他在炙热的街上溜达着,绕到环形码头,看到女人们正向轮渡码头走去。那么些女人,几乎算得上优雅。可那优雅状中透着小家子气,毫无傲气,不怎么样。那么些几乎算得上美人的妇人。她们娴静时的样子挺美的,脸上露出纯真渴望的表情,还有点贵族气。可一转脸就露出那种丑陋的鬼脸来,似乎总是这样。听她们一张嘴说话,惊人地难听。一动起来,她们就不美了。不过,不动的话,她们还是可爱的。
理查德在许多场合注意到了这一点。她们就像鸟儿,毫无恐惧、冒失、自信,时而显得特别自我满足。几乎每个年轻女人走起路来的样子都像是自以为性感,惹得满街男人尾随其后似的。那样子亦属荒唐,因为,男人们并不经常穷追不舍,而是同女人保持一段空荡荡的距离。但这并不要紧。这些女人像疯子,貌似高雅,凭着她们的性吸引力,神气活现地走路,似乎凯旋一般,令渺小的理查德瞠目结舌。
悉尼那炎热而自由的大街没有丝毫的控制感。没有控制,每个人都小心走路,以不妨害别人。在便道上,步行者形成两股分开的人流,分别靠马路左边走。他们是如此整齐划一,如果商店碰巧在你右边,你简直无法打量一眼,因为步行的人流把你淹没了。
就是这个样子:它比伦敦还规矩,可一切都洋溢着一种奇特的活跃气氛,令理查德感到被疯狂压抑着。没有控制,也没有反控制。警察无足轻重,不值一顾。每个人都是自己的警察。这是对无害的芸芸众生的可怕抬举,是对强制管理的奇怪解除。一个人可以感知警察,比如在伦敦吧,能感受到他们权威之文雅的威严。可在悉尼,压根儿没有什么权威的威严。这里有的是没有权威的绝对自由,空气中弥漫的是十足的自由。可是,一旦你在人行道上错入了朝另一个方向行进的人群,他们会把你踩在脚下,几乎让你销匿。你千万不能人错了人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