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安娜•维克特里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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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对布道演说一个字也不肯听?”她问道,心里充满了愤怒和敌意。
“我听来着。”他说。
“你没有听——你一个字也没有听。”
他又退回到沉思默想中,去欣赏他自己的激动的感情。他似乎还有一个地下的世界,有一个地下的逃避所。当他显出这样一副神态的时候,这个年轻姑娘简直不愿意和他同呆在一间屋子里了。
晚饭之后,他躲到客厅里去继续维持他那出神的状态,这使她简直无法忍受。他走到书架边去,拿下一本书看着。那些书她从来没有扫过一眼。
他坐下来全神贯注地读着一本讨论弥撒年鉴装饰画问题的书,然后又翻着一本讨论教堂绘画的书:有意大利的、英国的、法国的和德国的。在他十六岁的时候,他曾发现,在一家罗马天主教教徒开设的书店里他可以找到这类东西。
他全神贯注地一页一页地翻着,全神贯注地阅读着,完全没有思想。她后来在谈到他的时候曾说,他那时简直像是眼睛长到胸脯上去了。
她走过去和他一齐阅读。那些东西让她也有些入迷。她感到难以理解,有点兴趣,也有些讨厌。
直到她看到那些圣母哭耶稣的图片的时候,她止不住大叫一声。
“我认为,这些东西简直让人恶心。”她叫喊着说。
“什么?”他感到吃惊,但仍有一些心不在焉地说。
“我说的是那些拉开一条条口子放在这里让人礼拜的尸体。”
“你瞧瞧,这意思是圣餐,圣餐的面包。”他慢慢地说。
“是吗!”她大声说,“那就更糟糕,我什么时候也不愿意看到你的胸脯被拉开,而且即使你拿给我,我也不愿吃你的尸体。你不认为这太可怕了吗?”
“那不是我,那是耶稣基督。”
“那就是你!这太可怕了,你死去的身体在血液中滚动着,还想到在吃圣餐的时候要吃它。”
“你必须照它本来的意义去理解它。”
“那意思就是你这个人的身体,应该放在这里拉开,杀死,让大家崇拜——此外还有什么呢?”
他们又进入沉默中。他越来越愤怒,同时距离她也越来越远了。
“而且我认为教堂里的这羔羊,”她说,“是教区里最大的一个笑话——”
她忍不住扑哧一声轻蔑地大笑起来。
“对那些对它的意义是什么也看不见的人来说,可能是这样,”他说,“你知道这是基督的象征,是他的天真和牺牲的象征。”
“不管它的意义是什么,这不过是一只羊羔!”她说。“我对羊羔非常喜爱,可不喜欢让它们去表现什么别的意义,至于圣诞树上的那面旗帜,不——”
她又忍不住讥讽地大笑了。
“这是因为你什么也不懂,”他粗暴地说,“对你自己理解的东西你可以去笑话它,不要去笑话那些你根本不理解的东西吧。”
“什么东西我不理解?”
“某些东西包含的意义。”
“这个包含什么意义呢?”
他不愿回答她,他感到很难回答。
“这表示什么意义呢?”她坚持问道。
“这表明了复活的胜利。”
她犹豫了一下,有些不解,也感到一些恐惧。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呢?她感到某种阴森的强有力的东西展现在她的面前。这真的是一件很神秘的东西吗?
可是不——她不能接受这种观点。
不管人们装模作样地要用它表明什么,它实际仍然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玩具羊羔,脚爪上插着圣诞树上的一面旗子——如果真要让它表明什么别的意义,它决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