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孩子
的二十二岁的小伙子。
他给她做出了她的摇篮,她的小椅子,她的小凳子,她的高椅子;有时他两手提着她一下把她抛到桌子上去。他还用一个旧桌子腿给她刻了一个小木头人,在他刻的时候,她在一旁观望着叨叨说:
“给她做上眼睛,爹,给她做上眼睛!”
于是他就用刀给她刻上一双眼睛。
她非常喜欢打扮自己,因而他有时绕着她的耳朵拴上一根棉线,下面拴上一个蓝珠子给她作耳环。有时这耳环是一个红珠子,或者是一个金珠子,或者一颗很小的珍珠。有时,他晚上回家的时候,看到她仰着头非常严肃的样子坐在那里,他就会走过去对她说:
“那么你今天是戴上了你的镶金的珍珠耳环了,是吗?”
“是的。”
“我想你今天是见过女王了吧?”
“是的,我去见过女王了。”
“噢,她讲了些什么?”
“她说——她说——‘你可别把你那漂亮的白衣服弄脏了。’”
他总是把菜盘子里最好的东西给她吃,把那些东西喂进她红润的小嘴里。他有时用果酱在她的黄油面包上做上一个小鸟:这样她吃起来就感到特别有味了。
把吃饭的家什刷干净以后,那个女用人就走了,于是全家人就能过得更自由一些。在一般情况下,布兰文总帮着给孩子们洗澡。当他让一个孩子坐在他膝头上,给她脱衣服的时候,他总是跟她讨论许多问题。有时,他那样子真像是在讨论什么重大问题,或者什么道德伦理观念。接着,忽然间她看到房子旮旯儿里滚着一个玻璃球,于是她不再听他讲话,匆匆跑了过去。她过去拾到玻璃球后总是迟迟不肯回来。
“快回来,”他说,安心地等待着。她忙着她自己的,根本不予理睬。
“快回来。”他用一种下命令的口气重复说。
她止不住偷偷笑笑,仍然假装正在忙着什么。
“你听见了吗,小太太?”
她无比高兴地大笑着,对他转过脸来。他连忙跑过去,从地上把她一把揪过来。
“是谁刚才不听话来着!”他说,用两手使劲揉搓她,在发痒的地方挠她。她非常开心地大笑着。她喜欢他这样依靠自己的力量,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她。他是那么强大,简直成了高得她没法看清的力量的高塔。
有时候,孩子上床了,他和安娜由于没有什么事可干,就坐在那里天南地北地瞎聊。他很少看书。任何作品如果能吸引住他,那它对他就变成了火辣辣的现实,仿佛是他窗子外面的另一种景象。而安娜在看书的时候总是跳着看看书里讲了个什么故事,这样她就觉得很够了。
所以他们俩就常常这样随便闲聊着。真正有关他们俩的关系的一些问题,他们都感到没法谈。他们的话语不过是他们共同保持的沉默中的偶然现象。他们在一起谈话的时候,总是谈一些张家长李家短的琐事,她现在不愿意做女红了。
她有时坐在那里高兴地沉思着的时候,那神态显得非常美丽,仿佛她的心变得一派通明了。有时候她也会大笑着转向他,给他讲一些那天白天曾发生的无关紧要的事情。他听到后也会笑一笑,彼此议论几句,然后便又沉入始终存在于他们之间的十分具体的沉默之中。
她很瘦,可是精力充沛,气色也很好。她可以整天什么也不干,就那么离奇而懒散、庄严地坐在那里,简直和皇后一样无忧无虑,对什么都毫不在意而又充满了信心,在这种情况下她只会感到无比幸福。他们之间的关系尽管说不清,却是十分牢固的。这就使得任何第三者都不能不靠后一些。
自从她认识他以来,他的面容始终没有任何改变,只不过显得比过去更严肃一些罢了。他的脸又红又黑,不大像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