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狂欢的痛苦
恶棍,你为什么无端制造出一种恐惧来扰乱我们?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黑暗。我们在光明中活动和生活,在光明中享有我们的存在。上帝已经赐给我们永恒的知识之光,我们完全理解,同时也代表着知识问题的最主要的核心。蠢材和恶棍,你竟敢拿黑暗来让我们难堪?”
尽管这样,黑暗仍在四周旋转着,带着它的灰蒙蒙的影子一样的野兽和它的朦胧的影子一样的天使,他们,像被排斥掉的更熟悉的黑暗的野兽一样,也全被光明排斥在外了。有些人也曾偶尔瞥见黑暗,看到它支棱着它的鬣狗和豺狼的鬃毛;有些人放弃了对光明的骄矜,在自己的狂妄心情中死去;他们看到了从那豺狼和鬣狗的眼中射出的光芒,并看出那是天使手中的宝剑闪出的寒光,因为他们在门口希望进来,也看出存在于黑暗中的那些天使是威严而可怕的,和毒牙射出的光一样不容拒绝。
厄休拉在大学度过最后一年时已经是二十二岁。就在那年的复活节前不久,她又得到了斯克里本斯基的消息。在他进入南非战场的头几个月,他曾经从那里给厄休拉写过一两封信,自那之后,他还一直给她寄过一些明信片,不过中间间隔的时间甚至更长了。他已经升了上尉,但他一直都在非洲。现在她差不多有两年多没有得到他的消息了。
她自然常常不免想到他,他仿佛是一个漫长的阴暗、烦躁的日子里黄色的闪着光的黎明。对他的记忆就仿佛是对天刚发白时的光辉灿烂的黎明的冥想。而她现在所占有的却只有那后半天的冷漠、烦躁和空虚。啊,如果他现在还对她一片真心,那她就可以纵情欣赏那熙和的阳光,而不至于遭受那已经破败的一天的折磨、伤害和屈辱了。那他就将会是她的天使。阳光的钥匙掌握在他的手里,直到现在他还拿着。他可以为她打开通向自由和欢乐的大门。不,如果他现在对她还是一片真心,那他本身就会是她的大门,通过那扇门她就可以走进广阔无边、充满幸福和无止境的自由的天空,而那也就是她的灵魂的天堂!啊,他将会为她展开无限前程,让她进入她可以永远称心如意,永远欢乐的广阔无边的空间。
她所惟一坚信不移的是她对他的爱。这爱情至今仍然完美无缺,光芒四射,而且随时都能引起她的回忆。遇到眼前的事情似乎很不如意的时候。她总会对她自己说:
“啊,我过去真是喜欢他。”仿佛她的生命的最主要的花朵已经随着他一同死亡了。
现在她又听到了他的消息。她的最主要的反应是痛苦。那欢乐,那自动倾泻的欣喜现在已经不存在了。可是,她的意志却惊喜万状。她的意志已经在他的身上扎根了。她的充满激动情绪的旧梦现在又重新惊醒过来。他要来了,那个长着一对神妙的嘴唇,可以让一个亲吻的余味波及宇宙尽头的男人回来了,他是来找她的吗?她不能相信。
我亲爱的厄休拉,我又回到英格兰来了,但是几个月后我还要出国去。这一次是到印度。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否还记得过去我们在一起时的情景。我这里还保存着你的那张小照片,那照片到现在差不多已经六年,你恐怕肯定已经变了。我比那会儿已经足足大了六岁,——自从我在科西泽认识你以后,我一直完全过着另一种生活。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还愿意见我。下个星期我要到德比去,那时候我一定到诺丁汉来看看,我们可以在一起喝喝茶。你能简单地给我写几个字吗?我等待着你的回信。
安东•斯克里本斯基
厄休拉从学校大厅里的信架上拿下了这封信,在走过妇女更衣室的时候,她就把它撕开了。顿时间,她感到她四周的世界似乎忽然完全消融,她是独自站在无比洁净的天空中了。
她现在应该到哪儿去呢?一个人去呆着吗?她飞也似的跑上楼去,从边上的旁门里走进了参考书阅览室。她抓过一本书,马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