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工业大亨
除了。一切都按照最准确、精细的科学方法运行,受过教育,有专长的人掌握了一切,矿工们被沦为单纯的机器和工具。他们不得不干得更艰苦,比以前苦多了,矿井里的活儿很可怕,那种机器般的劳作真是惨不忍睹。
但是他们都认命了。他们的生活中没了欢乐,随着人愈来愈被机器化,希望破灭了。可是他们对新的情况认可了,甚至进一步感到满足。起初他们仇恨杰拉德。克里奇,他们发誓要采取措施,要杀了他。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对一切都认命了,也知足了。杰拉德是他们的高级牧师,他代表了他们真正的信仰。他的父亲已经被人忘记了。现在有了新的世界,新的秩序——它严格,可怕,非人,但其破坏性是令人满意的。矿工们极乐意归属于这伟大绝妙的机器,尽管这机器正在毁灭他们。他们需要的正是这个。这是人所生产出的最高级、最绝妙、最超人的东西,它超越感觉和理智,真有些象上帝,能够归属于这伟大的超人体系,工人们极感兴奋。他们的心死了,可他们的灵魂却得到了满足。他们需要的就是这个,否则杰拉德就永远做不成要做的事。他比他们先行了一步,给予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参与了让生命屈从于数学原理的活动。这是他们需要的一种自由。这是无秩序的第一阶段——破坏的第一步,是用机器原理取代原先的有机体的第一步,它要毁灭有机的目的,有机的统一体,让任何有机因素都服从于伟大的机械目标。这是纯粹的有机体的解体,是纯粹的机械组合,这是无秩序的第一步也是其最良好的状况。
杰拉德对此感到满意。他明知矿工们都恨他,可他却早就不恨他们了。晚上他们潮水般地从他身边走过,他们沉重的靴子疲惫地踢踢蹋蹋敲打着便道,他们的肩膀有点倾斜,他们不理睬他,不跟他打招呼,只是象毫无感情色彩的黑灰色潮流从他身边涌过。对他来说,他们只是工具,一点都不重要;对他们来说,他只是个高超的控制机,除此之外再没什么重要的。他们作为矿工存在着,而他则作为矿主存在着。他尊重他们的地位。可作为人,作为有人格的人,他们不过是偶然、微不足道的小小现象。他们也默认了这一点,杰拉德也承认了这一点。
他成功了,他使企业更新了面貌,变得异常单纯。煤产量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的纪录,他的绝妙、精细的制度实行得很完美。他手下有一批真正聪明的工程师,矿业和电业方面的都有,雇这些人的开支并不很大。一位受到高等教育的人不过比一位矿工多挣一点点工资。他的那批经理都是稀有人才,但他们的工资并不比当年父亲手下那批由矿工提拔上来的老笨蛋们高。他那位主要经理每年年薪一千二百英镑,可他至少为企业节约了五千英镑。这个体制现在太完备了,杰拉德几乎没用了。
这体制太完善了,不免有时令杰拉德产生一种奇怪的担心,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一连几年都沉迷地忙东忙西,他的作为似乎是无可挑剔的,他几乎象一位神仙了。
他现在是胜利了——终于胜利了。有时,当夜深人静,只有他一个人独处一隅时,他无所事事,会突然感到恐惧,不知自己怎么了。于是他走到镜子前,久久地凝视自己的脸和眼睛,想从中寻求答案。他害怕了,感到了致命的恐惧,可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看看自己的面孔,它仍是那样周正,脸色是健康的,依然如故,可总有那么点不真实,这是一幅面具。他不敢碰它,生怕一碰会碰出真相。他的眼睛仍旧那么蓝,目光仍旧那么锐利、坚定。可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生怕它们是虚伪的蓝色泡沫,说飞就飞,只留下一片虚无。他可以看到眼中的黑暗,似乎那眼眶中只有黑色的泡沫。他怕,怕有那么一天他会垮掉,只会在黑暗中毫无意义地絮语。
可他的意志还起作用,他还可以离开镜子去读书,去思考。他喜欢读一些有关原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