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雪葬
“当然了,”戈珍说,“生活的确无所谓。只有人的艺术才是中心。一个人在生活中的所作所为是无所谓的事,不值什么。”
“对,太对了,”雕塑家说,“一个人在艺术上的所作所为,那才是他生命的呼吸。一个人在生活中的所作所为是微不足道的,只有俗人们才会为之小题大作。”
真奇怪,戈珍在这种交流中获得了莫大的快乐与自由。她觉得自己从此永远站稳了脚根。相比之下,杰拉德是那种俗人。爱在她的生活中只是倏忽即逝的东西,除了她搞艺术时,她不会感到爱。她想起了克利奥帕特拉①,她一定是一位艺术家,她吸取了男人的精华,获得了最高级的享受,然后把糟粕抛掉。她还想起玛丽。斯图亚特②和了不起的伊丽欧诺拉。塔斯③,她每演完戏后就去和她的情人们做爱,气喘吁吁之景可想而知。她们是庸俗的恋爱者先躯。归根结底,情人不过是这种微妙感受、这种女性艺术——感官理解的完美知识——的燃料,燃起人们的狂热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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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埃及女王。
②苏格兰女王。
③塔斯(1859—1924),意大利女伶,20年代在欧美出名。
一天晚上,杰拉德同洛克争论意大利和特利波利问题。杰拉德正处在奇怪的一触即燃状态中,洛克很激动。表面上这是在斗嘴,其实是两个男人之间的精神战。戈珍看得出,整个过程中杰拉德都对洛克表现出英国式的傲慢。尽管杰拉德浑身颤抖着,眼睛冒火,满面通红,可在争论中他却显出一副粗野的傲慢相,这副样子让戈珍怒火中烧,洛克忍无可忍。杰拉德的话句句崭钉截铁,不容置疑,德国人不管说句什么都让他看不起,被认为是胡说八道。
最后洛克无可奈何地举手投降,耸耸肩表示休战,那表情很有讽刺意味,象个孩子一样向戈珍求援。
“太太,您看——”他说。
“别叫我太太好吧?”戈珍叫道,她面红耳赤,眼里冒火。她看上去活象一个美杜萨①。她大喊大叫,让别人都惊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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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怪,被其目光触及者即化为石头。
“请别称我克里奇太太。”她大叫。
这种称呼特别一出自洛克之口就让她感到难以忍受,象是一种污辱,让她感到难堪。
两个男人惊讶地看着她。杰拉德的脸都白了。
“那让我怎么称呼呢?”洛克不怀好意地轻声问。
“反正别叫这个,”她嗫嚅着,脸都红了。“至少不能叫这个。”
她从洛克的表情上看出他明白了。她不是克里奇太太,这说明大问题了。
“叫您小姐好吗?”他恶作剧般地问。
“我还没结婚呢。”她颇为傲慢地说。
她的心象一只受惊的鸟儿在狂跳。她知道她这下害了杰拉德,有点不忍心。
杰拉德笔直地坐着,脸色苍白但表情平静,象一尊雕塑。他没注意她,也没注意洛克,谁他都没注意。他只是纹丝不动地坐着。洛克此时躲在一边,垂着头向上翻着眼皮看他们。
戈珍不知说什么好,为此心里着实难过,她无法缓和一下这里的空气。她挤挤眼笑着心照不宣地看看杰拉德,几乎是在讽刺他。
“尊重事实吧,”她说着做个鬼脸。
可现在她又一次受着他的控制,因为她给了他这样的打击,因为她毁了他,她不知道他怎么能承受这个打击。她看着他,发现他很有意思。一时间她对洛克都不感兴趣了。
杰拉德最后站起身,款款地走到教授跟前同他谈论起哥德来。
杰拉德今晚这么好对付引起了她的好奇心。他似乎没生气、也不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