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一次世界大战
大战开始的头一年,康沃尔的战争气氛还不浓。然而,战争气氛逐渐地笼罩了我们周围的一切,就象章鱼那样缓慢但非常确切地伸展着触手。疑惑和恐惧包围了我们。这有点象吸着臭气在沼泽地绕圈一样。
我记得,一次,我和劳伦斯坐在我们在特列加森的小屋附近的海岸岩石上。我快要沉醉在空气和阳光下。我情不自禁跳起来,跑动着,风把我的白色衣襟吹起。劳伦斯叫道,“喂,站下,你这家伙,真愚蠢,别跑了!你不明白吗?人们会认为你在向敌人通风报信。”
我在那一瞬间把战争的事都忘掉了。
从圣艾夫斯来了一位讨厌的巡查,他多次到我们的小屋来,反反复复地检查劳伦斯的证明,想知道劳伦斯是不是真正的英国人、他的父母是不是真的英国人。这个巡查曾对我说,“喂,夫人,你要毫不保留地对我说,可惜你不能。”可是当我从劳伦斯和农场的威廉•亨利一起耕作、种植的菜地里拿来蚕豆、豌豆送给他时,他却接受了。菜地收成很好,许多人都在大战期间吃了这块菜地出产的蔬菜。
卡蒂•贝尔曼是我们可靠的朋友。
她做的藏红花味的点心和烤整兔是我们非常爱吃的美味佳肴。
在奸商得意,投机倒把盛行的当时,由于劳伦斯连自身及工作都顾不过来,所以我们很穷。他曾到阿诺德•贝内特那里去说,“你似乎对我和我的才能有很高的评价,你是否能给我些工作做。”
阿诺德•贝内特回答说,“是的,我高度评价您的才能,不过并不能说我就有理由给你工作。”
大战几乎把劳伦斯逼到完全失望的境地。由于书刊受审之事,他曾被传唤。后来,他对我谈到此事说,“你大概不会理解男人们都是只穿衬衣的情况是多么悲惨的样子。”他能够重返他的小屋,重返我的身旁,他是多么高兴呀。
劳伦斯喜欢附近特列加森农场的人们。他们的凯尔特式的风貌吸引着他。他能花上好几个小时和农场主的大儿子、面色红润的美男子威廉•亨利聊天。
当时,劳伦斯有些不爱理我,可能是嫌我有股去不掉的德国气味。我在那荒凉的康沃尔旷野,在那花岗石小屋里,备尝着孤独的滋味。劳伦斯常常黄昏时分撇下我,一人到农场去。在那里,他和威廉•亨利聊天,教亨利的弟弟斯坦利学法语。以此消磨时间。
有时,他半夜回来。黑暗中门突然打开,就象当地的死魂或幽灵钻进了我的小屋似的。由于寂寞,我似乎幻听到战场上的年轻人在向我呼喊,“救救我,救救我,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到晚上,绝望感向我袭来,过去有锡耶纳的凯瑟琳那样的女性来解决事情,而今,有哪个女性能阻止袭来物或避开它呢?
后来,劳伦斯回到家来要和我吵架。好象他在生我这个和他同样孤立无援、绝望悲伤的人的气。
希望和信赖只产生于人的绝望和走投无路。而外部世界只是日益险恶。
我想起了我们把劳伦斯的背囊里塞满卡蒂•贝尔曼的面包,从泽诺回家时的情景。海岸警卫队突然从树篱后跳到我们面前,说,“让我看看你们的背囊,有没有照像机。”
劳伦斯真给气得差点儿昏过去。我打开背囊,把面包伸到他们的鼻尖前。即使他们立即把我绞死,我也要表示出对他们的蔑视。我想他们是想把我绞死的。
劳伦斯有时被我们周围发生的怪事气得快要发疯也不是没有道理。他天生就是这样讲究公正。我知道他无依无靠,正如他所信仰的一切都全部失去一样,他凭着他的天才担负起了英国精神。他被赋予的使命就是应该给予英国以新的方向。
只要大战能够结束。可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