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呼喊着一个叫伊丽兹的名字。而今天他竟连续从早晨一直哭到了黄昏,直到声音嘶哑而渐渐微弱下去了。但却又已断续了一整夜。夜风从从容容地把那声音带进战壕吹入了我们耳际。凌晨,传来一阵阵强烈的咳喘声告诉我们他并没有就此一睡不醒,他还仍活着。
一具具死尸在烈日下横躺竖卧着,没有埋掉。我们知道即使把他们拖运回来,也没法处理掉,而在外边炮弹却会为他们送终掩埋的。很多尸体的肚子像气球一样地高高地隆涨起来。他们咝咝响动,还不时地打着嗝儿,轻轻地挪动着躯干。已经充斥进去的气体,从身子里发出各种声音。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临近日薄西山,空气沉闷,地面径直向上散出浓浓的热流。轻风把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从弹坑里传送到我们这边来,仿佛是氯仿和腐烂的混合物,吸进去令人肠胃反转直想呕吐。
夜色愈浓,我们便出去找寻炮弹上的铜传动带和法国照明弹弃下的绸降落伞。其实大家都不明白这东西到底有何用途。不过听收集的人说,那些都是极值钱的东西。于是有人便捡了一大堆,而等我们从外边回来时,人已在那沉重的压力下不停地气喘 吁吁,腰都险些直不起来了。
海依说了一个非常别致的用途:他要把这些东西送给他女友作袜带。他的这句话逗得那帮班弗里斯人捧腹大笑;他们拍着膝,前仰后合。恰德更是忍俊不禁,他拿一个最大的环子,间或往自己大腿上套,再看看还有多大空隙。“海依,那她必须得有这样两条腿,这样……”他边说边比划着但很快又联想到了别的地方,“对,她还有大象,大象一样的肥硕屁股。”
“要能跟她玩捉迷藏的游戏多好啊……”恰德意犹未尽喋喋不休地说。
海依因自己女友赢得了大家的纷纷赞誉而洋洋自得起来,神情愉悦而难以自制,只说了一句:“而且她长得还很结实很丰满呢!”
降落伞倒很有实用价值。它可以用三四个做成不同胸码的女人穿的短小上衣。克络普和我用来做了块手绢。其他人都给家里寄回去了。然而为拾到这些薄薄纱片而面对的危险,要是真传到女人们耳朵里,一定会害怕地叫出声来。
恰德的举动甚至让克托都感到有些吃惊,
他居然很从容迟缓地正把一颗还没有爆炸的弹上的环子往下敲打呢。要是别人去干这活,那东西肯定会立马炸开。但恰德却始终是一个事事如意的幸运儿。
有一天,战壕前有两只蝴蝶翩翩飞舞着。整整一个上午,这两只蝴蝶扑展着黄色的翅膀,上边还点缀着红色的斑点。可在这一片荒野之中,即没有任何植物也没有一寸花草,它们也只盲目地飞来飞去,一无所获。它们在一个骷髅的牙齿上停歇着,飞翔的鸟儿也对战争的硝烟弥漫的氛围习以为常了。云雀每天早晨都准时地从真空地点飞起来。我们看着它们筑巢、繁衍,一年间那些雏鸟都已长大了。
战壕里的老鼠渐渐安静了,我们觉得现在倒宁静多了。我们都知道它们已转移到了前面的真空地带去了。我们每次看见这些肥硕的家伙,就猛地给它一枪,敌方阵地的隆隆轰响滚动着在夜晚重新响起在我们的耳边。我们整天仅有很普通的炮火,所以还能不断加固修补我们的战壕。飞行时常殷勤地在上空为我们表演娱乐。总会有连续不断地交战,吸引我们观看。
我们对战斗机还能忍受,但却像憎恨瘟疫一样地痛恨侦察机。炮火就是由它们不断引导到我们头上来的。榴光弹、手榴弹会跟着它们的出现而即刻轰炸过来。我们每天都要因此而遭受十一个人的损失,其中有五个担架兵。两个竟被炸得一片稀烂,恰德说你可以拿个饭盒把它们从墙上用汤匙刮到里面,埋怨起来。还有一个,下身和他的两条腿都炸成几截了。他胸脯靠在战壕上,柠檬一样的脸,一支纸烟在他络腮胡子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