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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来一份报告那牧师猝然去世的电报,从此他彻底自由了!可眼皮一睁开,却原来梦幻一场,心里头顿时忧愤交加,不是个味儿。既然那老头儿的死亡是随时可能发生的,菲利普便沉湎于为自己的未来作出精心的安排。就这样,他很快就把这一年光阴打发过去了。这一年是他取得合格资格前必经的阶段,他竟还一心扑在他计划的西班牙之行中。他阅读有关该国情况的书籍,这些书籍均是他从免费公共图书馆借来的。从各式各样的图片中,他精确地知道西班牙每一座城地的风貌。他仿佛看到自己驻足在科尔多瓦那座横跨瓜达尔基维尔河的大桥上,穿行在托尔多市的弯弯曲曲的街道之间;坐在教堂里,从埃尔•格列柯那儿索取他感到这位神秘莫测的画家吸引他的人生奥秘。阿特尔涅体谅他的心情,每到星期天下午,他们俩就在一起绘制详尽的旅行路线,以便菲利普不致漏掉一块值得一游的地方。菲利普还开始自学西班牙语,以消除自己的不耐烦心理。每天黄昏,他就坐在哈林顿街宿舍楼里的无人问津的起居室,花一个小时做西班牙语练习,还借助手边的英语译稿,绞尽脑汁思索着《唐•吉沟诃》的妙语佳句。阿特尔涅每周给他上一次课,这样菲利普学会几句话,好在旅行时用。阿特尔涅太太在一旁讥笑他们。
“瞧你们俩还学西班牙语!”她说。“你们就不能找件有益的事情做做吗?”
可是莎莉有时却站在一旁,神情严肃地谛听着她父亲和菲利普用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莎莉渐渐长大成人,这年圣诞节时,她就要把头发梳上去了①。她认为她父亲是世界上有史以来最了不起的人物,总是引用她父亲对菲利普的赞词来表达她对菲利普的看法。【①过去的英国少女在十五岁左右就要把头发梳上去,盘在头上。】
“爸爸对你们的菲利普叔叔可推崇了,”她对弟妹们这样说道。
长子索普已经是可以上“阿雷休所”号船当水手的年龄了,于是阿特尔涅便在家人面前绘声绘色地吹起他那儿子穿着水手制服回来度假时的模样儿来了。莎莉一到十七岁,就将去跟一位裁缝学徒。阿特尔涅又像发表演说似的谈论着小鸟翅膀硬了,一只只正扑翅飞离父母修筑的窝巢。他两眼噙着泪水告诉他们,说他们还想回来的话,窝巢依然还在原地,随时对以来吃顿便饭,叶以在临时搭起的地铺上歇息,还说做父亲的心扉永远对着他孩子们的苦恼开放。
“阿特尔涅!你又胡说了,”他的妻子嗔怪地说。“只要孩子们老老实实做人,我就不信他们会遭遇到什么烦恼。只要你做事牢靠,不怕吃苦,你的饭碗就永远不会被人砸掉,这就是我的看法。我还可以告诉你说,就是我再也看不到他们自己挣饭吃,我也不会感到难过的。”
由于生育孩子、繁重的家务和不断的操心,阿特尔涅太太开始显得衰老了。有几次,黄昏时分,她的背疼痛难忍,只得坐下来歇息。她心目中的幸福就是能雇个姑娘来干些粗活,免得她每天早晨七点以前就得起床。阿特尔涅挥了挥他那秀美、白皙的手,说:
“哎哟,我的贝蒂,你跟我两人为这个国家立了一大功劳哩。我们养育了九个身体壮实的孩子。男孩们将来可以为国王陛下效劳。姑娘们将来可以做饭、缝衣服,到时将轮到她们来生育白白胖胖的小崽子。”他掉过脸去,面对着莎莉,为了安抚她,用一种跟刚才适成对照的平稳但又不无夸张的口吻补了一句:“她们还可以伺候那些光站着不动只是等待的人。”
近来,阿特尔涅在狂热地信奉各种自相矛盾的学说的同时,又钻研起社会主义理论来了。此刻,他说:
“贝蒂,在社会主义国家里,你和我两人可以领到优厚的退休金。”
“喔,别在我面前夸你那些社会主义者了,我可没这份耐心,”阿特尔涅太太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