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现在,在我跟他们作了短暂的接触之后,他们给我的印象却是:大部分都是笨蛋,剩下的人中百分之九十都是讨厌鬼。只有考德威尔教授例外。他倒是个十足的人,每一寸都是的,他脑髓的灰白质里每一个原子都是的。”
露丝的脸闪出了光芒。
“谈谈他吧,”她怂恿他,“用不着谈他的长处和聪明,那我很清楚。谈谈反面的东西吧,我急着想听。”
“我也许会说不清楚,”马丁幽默地争辩了一下,“倒不如你先跟我说说他的问题。说不定你看他全身都是精华呢。”
“我听过他两门课,认识他已经两年;因此急于知道你对他的第一印象。”
“你是说坏印象?好了,是这样的。我估计他确实如你所想,具有一切优秀的品质,他至少属于我所遇见过的最优秀的知识分子之列,可他有一种秘密的耻辱感。
“啊,不,不!”他急忙叫道,“没有什么肮脏或粗俗的事。我的意思是他给我这样的印象:作为一个洞明世事的人,他害怕他所洞见到的情况,因此便假装没有看见。这种说法也许不清楚,可以换一个说法。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发现了通向隐秘的庙堂的路却没有沿着那路走下去。他可能瞥见了庙堂,事后却努力劝说自己:那不过是海市蜃楼中的绿洲而已。再换个说法,他原是个大有作为的人,却觉得那样做没有意义,而在内心深处又一直懊悔没有去做;他秘密地嘲笑那样做可能得到的回报,然而,更秘密的是,他也渴望着那回报和那么做时的欢乐。”
“我可不这么分析他,”她说,“我不明白你刚才这话的意思。”
“这只不过是我的一种模糊感觉,”马丁敷衍道,“提不出理由的。感觉而已,很可能是错的。你对他肯定应当比我更了解。”
马丁从露丝家的晚会带回的是奇怪的混乱和矛盾的感受。他达到了目的却失望了。为了跟那些人来往他往上爬,可一交往却失望了。另一方面他也为自己的胜利所鼓舞。他的攀登要比预期的容易。他超越了攀登,而且比高处的人们更优秀(对此他并不用虚伪的谦逊向自己掩饰)——当然考德威尔教授除外。无论讲生活还是讲书本马丁都比他们知道得多。他真不知道这些人把他们的教育扔到什么旮旯里去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脑力特别强大,也不知道在世界上像莫尔斯家这样的客厅里是找不到献身于探索着事物的底蕴和思考着终极问题的人的。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样的人有如孤独的雄鹰,只能独自翎翔在蔚蓝的天空里,远离开尘世和其间的扰攘纷纭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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