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发愤忘食 乐亦忘忧
孔子向来是说话算数的,自从与冉求发生了那场小小的风波之后,便完全打消了出仕从政的念头,对自己的政治生活也比较看淡了,专心致志地从事教育和编修“六艺”的准备工作。有人曾不解地问:“夫子为何不从政呢?”他坦然地回答说:“只要能发生政治影响,便为政治,难道非出仕为官才算从政吗?”原来,孔子将办教育,培养“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优秀人才,编修“六艺”,也看作是政治。
仲春的一个夜晚,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孔子送走了最后一个学生,在雨夜中踱步,任雨水打湿了衣服,有时竟仰面向上,承受着细雨的亲吻与抚摸,心中倍感凉爽和惬意。不知过了多久,他下意识地步回了杏坛,习惯地坐在白天讲学的蒲团上,望着粗壮的树干,婆娑的枝条,听着春雨润物的低声细语。春夜是宁静的,又下着蒙蒙细雨,更显得静谧,然而孔子的心却并不平静,像大海一样在翻腾。许多镜头,许多场面,许多人物,许多往事在他的面前闪现,在他的心中变幻,似乎这一切都在大声疾呼:“夫子,要现实一些!”是呀,十四年的漂泊使自己变得实际多了,十四年的风风雨雨将自己的头脑吹洗得清醒一些了,自己隐隐约约地感到,十四年的精力实在浪费得有点可惜,真正能实现或想实现自己政治主张的国君不仅是太少了,而且是绝对不存在的。他重新咀嚼着在奔波途中遇见的那些和自己主张不同的人说的话,似乎觉得有些温暖,有些甘甜。十四年来自己在各国宫廷里仿佛是扮演了一名令人调笑的角色。是么,是自己的政治主张错了吗?是自己的步子迈歪了吗?不,全然不是!人类历史犹如一个巨轮,欲让巨轮向前滚动,就需要有人用力去拥,或者去拉,自己正是这样的用力者,只是势单力孤,所以拥它不动。自己之所以要办教育,就是要培养更多的推动巨轮前进的人。只可惜这个巨轮太笨,太重,自己虽说身体尚健,精力尚好,但毕竟是六十九岁的人了,犹如瓦上的薄霜,留在这个世上的时间不会太长了,不然的话,怎么长时间没有梦见周公了呢?因此必须抓紧!看来不仅自己无法实现这个政治理想,三千弟子即使共同努力,也未必能够实现,因为这个巨轮着实是太笨,太沉了!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和漫长的时光。那么,一代一代的后人靠什么来武装呢?自然是靠“六艺”,但自己四十余年的教育实践,发现《诗》、《书》、《礼》、《乐》、《易》并非完美无缺,尚有许多残缺与弊病,需要修订和整理,自己又积累了若干经验,可以充实与补充进去。至于历史教学的内容,只有“鲁史记”与“周史记”等一堆史料,这堆史料芜杂不堪,真伪混杂,需要编写一部《春秋》。早在三十一年前自齐返鲁后,因鲁国政局混乱,“陪臣执国命”,自己不肯出仕为官,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修《诗》、《书》,订《礼》、《乐》了,从此以后,三十多年来,即使是在“累累若丧家之犬”的最艰难时刻,也从未放弃过修订“六艺”的念头,从未停止过搜集资料的工作。眼下准备工作业已就绪,经验也算成熟,特别是将不久于人世,必须立即动手,夜以继日地奋斗,否则,后人将无法将自己的“道”传下去,自己的政治理想也就永远没有实现的指望了。
不知过了多久,起风了,雨也渐渐停了,本来并不浓密的云被风吹得四分五裂,月婆婆探出头来窥视着这位古稀老人,用青白的光将他的心照得明亮起来……
第二天晚上,孔子将颜回、子夏、子游、曾参、商瞿等几个善长文学的弟子留下,让他们围坐在自己的身边。孔子首先向弟子们讲明了自己要立即着手修订“六艺”的打算与迫切感,然后阐明了修订“六艺”的指导思想。他说,修订“六艺”的主要目的是借文献典籍来传道施教,因而要把以“仁”为核心,以“礼”为形式,以“中庸”为方法论的精神体现在文献中。“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