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昼答渔夫夜读《离骚》
而不实?他蹲下身去,坐于石板桥上,将双脚伸到河水里,任其亲吻抚摸,舒服至极。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并非虚幻,他急忙回家,向女儿小媭问个究竟。
小媭告诉父亲,这是翁老汉组织数百名乡亲,趁他外出之机,将山后那条小溪引了过来,并拓宽加深,变成了这条新河。因为乡亲们实在不忍心看着三闾大夫每天艰难地翻越山岭,到山北坡去濯缨。既然三闾大夫嫌那条小溪太窄,远不如郢都的沧浪河,索性就把它挖深扩宽了,以遂三闾大夫的心愿。至于趁三闾大夫不在玉笥山之机挖掘开凿这条河,自然是怕三闾大夫阻拦。
听了女儿的这些介绍,屈原胸中翻腾着感激、惭愧和悔恨的波澜,他感激乡亲们对自己的理解和厚爱,在山石之上开凿这样一条新河,要付出多少艰辛和汗水啊!他为自己不能力挽狂澜,救民出水火而惭愧,不禁又回忆起那变法改革的斗争,那错综复杂的列国风云,奸佞们那一张张丑恶的嘴脸;他虽哀民之艰,为国、为君、为民而忘我奋斗了多半生,但却并未认识到民众的巨大力量,百姓那丰富真挚的感情,他为自己未能及早到民众中来而悔恨莫及。他默言不语,两眼挂着晶莹的泪花,一会在室内踱步,一会伫立于窗侧,两眼愣怔怔地望着窗外这新开凿的河流出神……
乡亲们闻听三闾大夫外出归来,蜂拥而至,连红女白婆,八十老翁,三五岁的伢子,还有那花猫黑狗,也都远道而来。众人将屈原围拢在石板桥头,欢声笑语直冲云天,载歌载舞欢庆胜利。这壮观的场面,热烈的气氛,将屈原心头的阴云一扫而光。一位渔翁收住满脸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屈大夫,还是请您给这新河取个名字吧!”
屈原拈着胡须,微笑着正要开口,翁老汉在一旁胸有成竹地说:“众位请看,这河水碧绿碧绿的,多么象屈大夫腰上那块玉佩的颜色呀!依我说,干脆就叫它‘玉水’吧,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齐声叫“好”,场上一片欢腾,屈原也跟着大家一起鼓起掌来。一些伢子和妹子跑到水边,有的洗头巾,有的洗手帕,有的洗帽子,还有的在撩水为戏,大家笑着,闹着,好象过节一般。
一位没牙瘪嘴的银发老妪从人群中挤出来,慢条斯理地说:“大家为啥要开凿这条玉水?为的是给屈大夫濯缨,那么脚下这石板桥,何不就叫‘濯缨桥’呢?”
老太太的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掌声和叫“好”的欢呼声。
从此以后,屈原把玉水当成了沧浪河,每天到河边来先濯缨,后洗脚,边洗边哼那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歌谣:
沧浪之水清兮,
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
可以濯吾足。
……
屈原居玉笥山期间,生活是清苦的,感情是愤懑的,精神是苦恼的,整日郁郁寡欢,无所事事。他欲读书,情绪浮躁,难以聚精会神;他欲写诗,心乱如麻,漫无头绪;他欲研究学问,纷纭的世事,不愉快的以往,一齐跑出来拦路干扰。既然什么不能干,什么也干不成,便整日浮萍似的四处游荡,有时江边漫步,有时湖畔吟诗,有时与农民田间闲聊,有时跟渔夫扬帆江上。一日凌晨,他倒背着双手在江堤上漫步,推敲着自己的诗句,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渡船亭的前面。因为天色尚早,这里冷冷清清,无一候船等渡者。他步入亭中,神经质地这儿摸摸,那儿坐坐,眺望着晨雾迷茫的江面,仿佛是在寻找什么,等候什么,但究竟是在寻找什么,等候何人,他自己也不甚了然。过了有一盏茶的工夫,一个人呆在这里实在是没趣,正欲转身离去,忽听得江面上有人在高声呼唤:“三闾大夫请留步!”
屈原闻呼声而转身,只见江面上正有一叶轻舟斜渡过来,大约因顺风顺水之故,其速若箭,转瞬来到了岸边。这是一只渔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