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章 撕肝裂胆 怀石投江
刮愈狂,似欲将整个峰峦裹携而去;渊愈来愈深,愈来愈险,象怪兽张着的血盆大口;水墨绿阴森,翻卷折腾,似群兽圈于栏中,一心欲冲决而出,撞击得那渊壁山崖摇摇欲坠。屈原踱至崖边,面向西北,仿佛见到秦兵已渡过扬子江,长驱直入,往南方奔来,遍地烽火,四处狼烟,尸骨狼藉,血迹斑斑;洞庭湖上浊浪排空,玉笥山头乌云滚滚,脚下则是山摇地动,泥沙软绵;举首环顾,天是昏濛濛的,地是黑沉沉的,整个寰宇浑浊不堪!……面向西北,屈原依然是面向西北——那是郢都的方向,也是秭归与乐平里的方向,他先簪笔磬折,伫立许久,许久。然后行三拜九叩之大礼,这一切,他做的是那么从容不迫,那么恬然自如。谁都得承认,屈原是真正的男子汉大丈夫,然而由于感情的极其丰富和性格的特异,他却女人似的易伤感,常垂泪,然而在这弥留之际,他的腮帮却未挂一滴泪痕,也许为国为民为天下、为自己的不幸和坎坷经历,他的心早已揉碎,泪早已流干;或者“从彭咸之所居”是他的最佳选择,自觉主动地自蹈死地,乐而从之,欣然前往,故而不忧,不伤,不悲。拜过之后,屈原用尽平生之力将被套从马背上掀了下来,从中取出石锁和麻绳,用麻绳系紧了石锁,一头又系紧了自己的一只腿,然后抱起那对硕大而沉重的石锁,纵身跃入罗渊。这是何等惊心动魄的一跃啊!就在这纵身一跃的刹那间,一道耀眼的闪电蜿蜒长空,转瞬即逝,炸雷落地,只震得山崩地裂,峰峦坍塌,鞭杆子雨直刺恶压,雨鞭无情地抽打惩罚着这个罪恶的世界。正当这风暴雨狂之际,一颗明星划破铅灰色的苍穹,流向西北——她陨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