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诸侯余孽
高渐离真的就要这样委屈一辈子?
不知不觉,泪已涌出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流。
他再注意听筑声,郡守大人称得上是高手,但总是业余者,〈易水送别〉弹错了几处,而且胜国新贵,根本体会不出曲中的感情,当然也就发挥不了筑的最高极致。2
“你也懂筑?”
身后有人问话,吓了高渐离一大跳,他回头一看,原来是酒楼主人。高渐离不好意思用搭在肩上的抹布擦脸,想转身下楼,却被主人喊住:
“赵保,原来你也是知音,竟感动得哭了!”
“当然熟了!这是高渐离先生所作名曲〈易水送别〉,如今已传遍大江南北,不但用来弹筑,而且也改成了琴、笙、鼓、钟等八音奏的大乐曲,只要有井水处,就听得到有人哼唱,乐坊人家要是不会弹此曲,就会被别人认为不是本行。虽然朝廷下令禁止,可是除了秦地本地外,谁也不理这一套。禁者自禁,弹唱者照样弹唱,这就是音乐感人的地方,曲子好,越禁越流行!你没看到?郡守大人这样的高官仍然是照弹不误。”
酒楼主人一谈到音乐和筑,就忘记了自己是在酒楼,而他是店主,赵保是酒保的身份,话语滔滔不绝,声音也大了起来。接着他免不了称赞了郡守大人几句,顺便问高渐离对其的评论。
“郡守大人弹得还算不错,有精采处也有弹错处,但最主要的,是他把握不住曲悲壮且义无反顾的感情。”
“啊,赵保,你不但是知音,而且是大大的行家!你会弹筑否?”
“小人略知一二,只是怕登不了大雅之堂。"高渐离谦虚地说。
“听你知筑如此之深,筑艺不会差到哪里去!我和拙荆都是筑迷,哪天有空,到我家去切磋一下。”
高渐离正想推辞,谁知店主人忘形的大声谈话早就被正在弹筑的郡守听得一清二楚,他派了一名侍卫来查看——到底是谁这样大的胆子,偷听不说,还要妄加评论。
侍卫将两人带入室内,向郡守行了礼。县令在一旁陪笑解释:
“原来是店主人和刚才负责送酒菜的酒保。”
停止弹筑的郡守没理会县令的话,却只顾仔细打量高渐离,他有点怀疑地喝问:
“你到底是谁,胆敢私下乱批评?而且看你相貌清奇,风度举止,全不像个做酒保的!”
高渐离沉默不答,只直视郡守凌厉的目光,没有抗拒也没有畏缩,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情。
“你既然说本官掌握不住曲中的感情,你能够尽情发挥吗?"见高渐离不回话,郡守又问了一句。
“大概可以。"高渐离骄傲地回答。
“你自认是什么东西?胆敢如此顶撞大人?"县令在一旁看不顺眼,大声叱喝起来。
“不要责备他,"郡守不怒反笑:“也许他有点真材实料,有才华的人都是这种桀傲不驯的脾气,但本官要考验一下他够不够资格如此骄傲,来人,设座让他坐下!”
店主人赶快让人在侧角上艺伎旁边添了一个席位。
“你坐下来弹弹看。"郡守摆手说。
高渐离站在原地不动,只是拱手长揖对郡守说:
“弹筑虽是小技,但必须恭敬专一,诚心实意,才能人筑合一,弹出最高境界来。”
“哪有这么罗唆!大人命你弹,你就遵命坐下弹!"座中一个大腹的人叱喝。
“听他的!"郡守举手制止:“他说的是内行话。"接着他神情肃穆的问高渐离:“你需要些什么?”
“这里的人请出去洗把脸,将酒意清醒一下;请这位姑娘按照献艺的规矩把香焚起来;而我要去沐浴更衣,整理一番再来,"高渐离徐徐回答:“还有,得将我的席位设在正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