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瓦解。余乃窜身荒谷,公私涂炭。华阳奔命,有去
无归,中兴道销,穷于甲戌。三日哭于都亭,三年囚于别馆……
宇文招则想起了冤死的乃兄宇文宪,以及宇文孝伯、宇文神举与王轨等人,也苍苍凉凉吟诵:
日暮穷远,人间何世?将军一去,大树飘零;壮士不还,秋风萧瑟!
荆壁睨柱,受连城而见欺;载与横阶,棒珠盘而不定。钟仪君子,入就南
冠之四;季孙行人,留守西河之馆。申包胥之顿地,碎之以首;蔡威公之
泪尽,加之以血。钓台移柳,非玉关之可望;华亭鹤唳,岂河桥之可闻……
两兄弟吟罢,房中一片沉寂,五兄弟如坐愁城。
十弟宇文盛依然觉得处境并非如《哀江南赋》所言的那般绝望,便道:“我等果真被软禁了吗?怎么我从自己府中来到六哥这里,一路上竟无一人干涉?”
九哥宇文纯苦笑了一下,耐心解释:“十弟,昨日朝会,那郑泽对我等说什么来着?”
宇文盛思索一阵,才说:“他说,先帝新丧,主少国疑,近来京畿盗贼猖狂。所以,五位皇爷万万不可孤身出城,万一不测,那可大大不值得!”
“这话你大概没有听懂。那意思便是:你们五王一旦随意出京,我便宰了你们。到时我向国人很好交代,说是被盗贼杀了!”
宇文纯这大白话一说,大家心情愈发沉重,均知这是国破家亡之局。又是一片沉寂。
宇文纯突然气愤地说:“大周便这般完了?我们剩下五兄弟便这般完了?我不信!我不信……”他最后的一个“不信”是喊出来的,如荒野狼嚎。
又过了一阵。
宇文招平静地说:“我这里准备一封书信,只是据实而言,将人家盗国的迹象,拣尤著者,一一列举出来,一式六份,下面是我们五兄弟的落款。准备送给六大总管的。这全国最大的六个总管,只要半数起动,鹿死谁手就难说了,我们的一线希望便在这里!”
说到此,他又沉吟了一阵才继续言道:“但是,我等都被监视起来了,信送出城并不容易……”
“我送出去!”陈王宇文纯道。
“你太外露,早被提防了!”宇文招摇摇头,然后转身深情地望着宇文盛,说,“十弟……”
宇文盛慨然道:“我去!他们对我疏于防备……”
“好!你这就去吧!”宇文招将六封信递给了宇文盛,说声“珍重!”
待宇文盛离开,宇文招又道:“倘若信送不到六大总管手中,岂不画虎不成反类犬?”
宇文纯说:“这等于孤注一掷,太不保险!”
“所以,我又准备六封。”宇文招又从书下取出六封信,“这六封信,要从另一渠道送出。双管齐下,总有一方送到总管手里。”
他没说另一渠道是谁,兄弟们也不问,大家突然都很懂事,深知多听一人就多一分泄密的机会。
这时,外面一个少女的声音喊道:“爹!你在哪里?”声音一落,少女便奔进书房。她自然便是“千金公主”了。
三个叔叔退出了书房。
宇文招默默抚摸女儿的头发。
少女哭道:“你不要女儿了!我后天就要去突厥了,你也不到太常寺去看看我……听说你回京好几天了!”
宇文招泪如雨下。
“爹是个没有用的人,是废物!所以才让唯一的女儿远嫁突厥……”
那少女只一味地哭。
“你为何不骂?骂爹不中用,废物!狼心狗肺……”
少女边哭边问:“难道中原的男子都死光了,非嫁去突厥……不行?爹,你倒说呀!为何非去突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