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独孤伽罗,汝知罪吗?”
喝斥之声如撞洪钟,其声绕梁回荡,经久不息。
“不对!这不是他的声音!”
独孤伽罗立感怪异,抬头望了望殿上的王者。果然不是他!她既迷茫,复又震惊,不觉又觑了一眼。这一看,她的眼神僵直了:殿上危坐的竟然不是她的丈夫杨坚,而是陌生人!此人酷似韩擒虎,但又不是。她心中骇然:这是怎么回事?
错愕间,列侍的仪卫变形了:全然青面獠牙,狞恶非常,并非人类。独孤伽罗抽了一口冷气,只觉得心脏紧紧地收缩着。暗道:
——这帮人白天道貌岸然,晚上竟是如此丑恶!殿上的近臣竟然一个也不相识,殿宇也非大兴殿。
“政变了!”
她心中立即作出第一个判断。此刻,灿烂的灯火瞬间暗淡了,呈湛蓝色,并急遽缩小,且似流萤般地在堂上乱飞。恍然间,忽睹墙上挂满人畜禽兽之皮,五官俱备,栩栩如生而腥气熏人。她毛骨悚然,战栗不已,本觉倒退几步。反顾东墀,铁床之下烈焰蒸腾,西墀油锅翻滚,还有许多不知名的刑具错陈其间。
“这是阎罗殿!”
她第二次判断,口念阿弥陀佛,慌不择路,拔腿就跑。但前脚虽已跨出,后腿却生根般深植地中。而且,先前那个领路的皂隶巨石般挡在跟前。他怒目圆睁,脸慢慢拉长了,凝固成标准的马脸。接着,大喝一声,竟然是马嘶!同时,数十宫女如同地底下冒出来一般,出现眼前,团团将她围住。她们的脸庞是如此熟悉,几乎全可呼其名字,以致独孤伽罗一下子明白了:
——这是冤魂们索命来了!
数十双眼睛怒目而视,有的燃着火苗,有的冷若冰霜。她全身颤抖,胚股皆软,神魂俱丧。
少时,另一皂隶端一托盘至前,喝道:
“看你干得好事!”
这一喝,皂隶头上立时长出一对弯弯的牛角,狠狠地在她面前摇晃。她茫然地望着托盘,费了好大的劲才算重新把涣散的神魂重聚起来,这才看清盘中盛的乃是一堆碎玉,心中又是一震。她想起来了:
——这些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碎玉,是我亲手摔碎的玉片。
这玉片上刻有宫人的名字,下划许多道道,那是用来记载宫女们进御的次数的。只要哪个宫女同皇上过夜超过三次,她便要毁玉杀人,结束那宫女的一生。就这样,经年累月,终于积下这盘碎玉片。
“这本是我秘藏寝宫的特别生死簿,何以落在此处?”独孤伽罗极感意外。
“独孤伽罗,”殿上的王者厉声发问:“你杀了六十四个宫女,如今人证物证俱在,铁案如山,还有何词?”
这声音好熟,果然阎罗王是韩擒虎,原来传说一点不假!独孤伽罗反而镇定了许多:
——韩擒虎在生前是我的臣下,岂有臣治君罪之理?
于是,沉着应道:
“哀家是杀了一些人,但那南征北战的将军更是杀人如麻。韩将军,到底是你杀的人多呢,还是哀家杀的人多?”
殿上判官断然纠正道:
“独孤伽罗,此间只有阎罗天子与罪犯,没有韩将军,也没有皇后,你务必明白!”
独孤伽罗一愣,略思片刻又说:
“杀人无数,可为阎罗天子,而……”
“独孤伽罗,你虽杀人甚多,其中的是非却不明白。韩将军杀人虽多,却救得人更多……”判官道。
“我却没听过他救过什么人!”独孤伽罗道。
“那是因为你看不见过去,也看不见未来。九州战乱了四百多年,白骨蔽野,血流成河,死者以亿数。韩将军杀人数万救人数亿,你可想到?”判官道。
“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