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刘光伯约略说了几句,便引导杨秀等到库房观看新造出来的金辂。
辂者,车也,是封建社会等级的重要标志之一。周代,帝有十二辂。隋朝,天子有五辂。玉辂,是皇帝祭祀用的专车;金辂,是皇帝朝会的专车;象辂,是临幸的专车;革辂用以戎事;木辂用以劝农田猎。天子金辂,赤质,以黄金装饰,重楼车箱,左绘青龙,右画白虎,前有金凤,后有玄武。车辕上,左立十二旒,画升天之龙,右建画戟,前驾六匹赤骝。
皇太子以及皇子的金辂略同帝车,但十二旒削减为九旒,硫上龙头向地而不得朝天,成潜龙之象,前驾四匹紫骝。
这规格务必严遵,降格还可说是谦抑,升格就不得了。轻言违制,重言逾礼,更严重说是僭越,甚至是图谋不轨,后果不堪设想。
杨秀见库房里的金辂制得极其精致,而且金碧辉煌,喜孜孜地不住点头。心想:
——这次回京误入陷阱,犯下了诬陷太子的罪,被父皇削下了一半兵权,原是都督西川二十四州诸军事,如今只统十二州,这次回川实是大大的丢脸。大张旗鼓回蜀,父皇必定视之为不堪教诲,灰溜溜地回去,下属、百姓也将议论纷纷,关于失势的事一定会添油加醋、蜚长流短,以后就不好管束了。
为此,他采用了亲信万智光的建议:轻车简载离京以敷衍父皇俭朴之意,到途中更换仪仗车马再壮王子声威。
于是,便提前三个月,特派王府校书刘光伯先到广场监造富丽堂皇的王子金辂。蜀王杨秀见金辂造得合格且符心意,不觉赞道:
“好!好车!好一个读书人!”
杨秀根本忘了十年前刘光伯所受的折辱。其时,名噪天下的大儒刘光伯因不愿当蜀王府的幕僚,被他杨秀强行押送入川,充当执戟门卫,可谓斯文扫地。后来虽然转为王府校书,但这一番羞辱却是永世难忘。
杨秀满意之至,非常自得的对身边的亲信万智光说:
“智光,你点子虽多,但监造金辂却是不行。这里头学问可多了,不熟悉历代的仪礼制度,那是非出差错不可!”
万智光内心不是滋味,脸上却笑嘻嘻浑不在意。忽然对车辕上的九面旗子指指戳戳道:
“光伯,这是怎么回事?这九条龙怎么一律龙头朝下,是要它们钻地吗?”
“那,是制度。”刘光伯道:“制度规定:天子的龙才可升天;王爷的龙只能是降龙。”
“哦,原来是制度规定……”万智光似乎带着歉意:“我还以为……以为你这个大儒被押送入川,充当执戟门卫,至今还对蜀王爷耿耿于怀,因此画了九条垂头丧气的龙,像倒挂的死鱼一般……你看,你看:龙目下面还滴下两点眼泪,这,该不会是讥讽蜀王爷这回犯事受了委屈吧?”
“那是墨汁失误所致……”
“便算是失误,也大不吉利。人家是龙跃于渊,见龙在田,龙战于野,飞龙在天!你怎么搞的,竟是龙入地,眼泪滴!”
“万先生高见,在下百口不辩。先生一向智计百出,何不再露一个绝招?让大家开开眼界!”
万智光望着九面龙旗,眼珠子转了几转,兴奋道:
“有了!这是化腐朽为神奇。”
“怎地化法?”蜀王急问。
“把旗倒插!”
“旗杆朝天?”蜀王莫名其妙。
“不,把旗倒过来穿在杆上,这么一来,九条潜龙岂不都变成升天之龙?”万智光边说,边把旗子一一倒穿过来:“看,便这么一倒,每条龙全都张牙舞爪、生气勃勃!更妙的是:原先那几滴龙泪如今看来都变成了宝珠!嘿,不单是升天之龙,还是九龙戏珠!”
“好!”蜀王不禁喝彩:“那就倒过来吧!”
刘光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