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独孤伽罗暗忖:
——那是怎么口事?她撒谎吗?不会。这狐狸精可从来不见撒谎。那是——
“朝臣进贡的?”
“你说可能吗?”她索性同独孤捉迷藏,显露出一副猫儿捉放老鼠的神态。
“那……”独孤皇后着实茫然。
“说来你大概不会相信,究其实,也可以说是皇后你恩赐的。”
“哦?”独孤皇后更茫然了。但已感到对方话中的刁钻。
“把儿子送的东西,说是母亲的思典,不会有大的出入吧?”宣华夫人挑拨地说。
“哪个儿子?”儿子给母亲的情敌送礼,而且是倾城倾国的重礼,这样的儿子岂不该死?简直是该死之至!于是独孤皇后急急地追问。
“哪个嘛——”宣华夫人见对方气急攻心,感到一阵复仇的快慰,故意沉吟不答。
“究竟是哪个?”独孤皇后又问又猜:“是杨勇?杨俊?”
“杨勇如今成了庶人,那是送不起的;杨俊归天了,想送也送不来。”
“那是杨秀!”独孤皇后肯定了,此子既然埋木偶诅咒父母,吃里扒外讨好宣华夫人,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宣华夫人喜笑颜开,绘声绘色讲起故事来了:
“两年前,我生了一个丑丫头,嘻嘻,我实在不把她当作一回事,想不到第二天,一匹快马从京都绝尘而来,从马上下来了一个特使……”
“他是谁?”独孤皇后问,伺候身后的红叶立时变色。
“他是谁?”宣华夫人笑盈盈望红叶一眼:“那还用问?自然是皇子的特使呀?那特使送来了一个大礼盒,里头乱七八糟的放着一百件物事,说是什么百宝盒,给我的丑丫头。道是‘给小妹子的贺礼’。我说丑丫头刚出生,不懂得玩这些宝贝,摔坏了岂不可惜?可那特使跪下磕头,把血都磕流出来,说什么要是不收,皇子会杀他的头。我真的不信:皇子会这般疼爱他的异母妹妹,或许也稍带几分对我这个庶母的尊重吧?皇后娘娘,你可实在令人佩服!”
“佩服什么?”独孤皇后气得声音走了调。
“你竟然能调教出这样的好儿子:这样疼爱他的妹子!这样敬重他的庶母!从特使磕头的劲头实在不难看出……。”
独孤皇后心如刀剜,继而便想象那特使磕头流血的情景,这样死皮赖脸向宣华夫人送这礼,对她独孤皇后来说,实在形同背叛,比叛逆还叛逆!
忽地,她心中幻出另一情景:她自己竟也跪在地上死命地磕头!
这是怎么回事?真是莫名其妙!
她终于回忆起来了,那是北周的大象元年,周宣帝的五个皇后争风吃醋闹得不可开交,周宣帝大怒之下,想拿五皇后之首天元大皇后杨丽华开刀,并扬言要杀她全家。天元大皇后是她独孤伽罗的长女,杀天元大皇后全家便是杀她独孤伽罗全家,那还了得!她立即入宫,不要命地向宣帝磕头,磕出了血,磕破了头,磕得事后七天还呕吐不止!假使没她这般磕头,天元大皇后的位置固保不住,全家也性命不保,自然更保不住杨坚国丈的地位,那么来日的大隋江山便全然是海市蜃楼!为了创业,她夫妇履危蹈险自不必说,单这次不要命的磕头,兼不要脸地忍受皇帝的臭骂,至今想来都会难堪得无地自容。那色鬼周宣帝骂人时竟然满口流氓腔调,什么脏话都骂得出口,可你在挨骂时还得不住地谢主隆思。创业的千辛万苦竟是这样枉然!丈夫与她相誓不与第三姓生儿,却还是生下来了!不仅生下来了,自己的亲儿子还迫不及待前来道贺,他们父子能与妖狐联手来整我……当年,我那不要命的磕头,不仅徒然,简直是愚不可及;那时还以为这一磕大是高明,丈夫还道是“哀兵必胜的绝招”!
唉,当年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