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康禄和五千太平军将士在天王宫从容就义、慷慨自焚
是一个大火炉,这地堡城里填满了三百多个兵士,更是挤得密不透风,酷热难熬,汗水犹如雨水般地流下,地堡城里的泥地变成了泥浆。这五发炮弹压在泥浆深处,给汗水浸泡着,引信已完全失效。另一发炮打出去,又不响。太平军恐慌起来。“打炮子!”何震川冷冷地下令。再强烈密集的炮子也挡不住湘军前进了。一发开花炮弹打在地堡城上,炸开了一个天窗,又一发打进来,十几个战士倒在血泊中。何震川亲自点火,吼道:“弟兄们,今天我们一起上天堂去见天王吧!”一发又一发的安庆造、西洋造开花炮弹接二连三地打了进来,何震川倒下了,三百多名太平军将士倒下了,地堡城从龙脖子上消失了。
地堡城丢掉后,天京城外再没有堡垒了。天天骄阳似火,晴空万里,在城内三万军民看来,却是阴霾满天,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天京的陷落就在这几天了。城内这些人都是天国最忠诚的子民,没有人想到要外出逃生,一切都豁出去了,天地万物,包括日月星辰都不复存在,存在的只是自身和城外的清妖。他们也没有保卫天京的概念了,活着的目的就是多杀几个清妖,死了就拉倒。早些天,还有些母亲把幼小的孩子送去城外,她们不忍心看着孩子和自己同归于尽。后来,女人们看到城外墙脚下横排着一具具小孩的尸体,便连这点想法也打消了。全体军民都投入了挖井。一旦井与地道相遇,就引燃火药包往下丢,地道立即被轰掉。没有火药了,则倒污水、粪便。就这样,硬是把一个个地道堵住了,天京城奇迹般地又屹立了半个月。
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清晨,曾国荃带着全体将官们来到太平门外,对大家说:“李军门的信字营昨夜干了一通宵,挖穿了三个地洞,幸而没有被长毛发现,即将点火爆炸。三个地道,至少有一处炸开城墙。谁愿当先锋,最先从缺口处冲进去?”
众将官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作声。大家心里都明白,城里的太平军已是孤注一掷了,城墙缺口一开,必然会拼死堵住,何况早就听说他们沿城墙内侧挖了一道又深又宽的壕沟,里面插满了竹签、荆棘,最先冲进去的人,无异于作了填沟的砖石。曾国荃又问了一声,还是没有人回答。朱洪章忍不住了:“平日大家都说深受皇恩,今日正是报效的日子,为何都畏葸不前。依我看,干脆按职务高低排先后名次。”
当时众将官中,鲍超、萧孚泗分别为实授浙江、福建提督,职务最高。鲍超为一个方面军的统帅,自然不合适,且他不是吉字大营的,大家也没有想要他当先锋,他因而不作声。萧孚泗也不作声。其次为记名提督、河南归德镇总兵李臣典。李臣典对朱洪章说:“你的建议很好,我的职务比你高,但信字营前日挖地道未成,四百精壮全部死在洞中,昨夜一千人通宵未睡。你的焕字营借给我,我当先锋。”
朱洪章冷笑道:“我的焕字营借给你?你欺负我不会指挥吗?”他瞟了一眼萧孚泗,“娘的,平日喊得比谁都响,过硬时哑了喉。九帅,朱某人愿带焕字营作先锋!”
“好,英雄!”曾国荃按剑环视四周,“朱总兵当了先锋,下面便不自报了,都听我安排!”
各将悚然听命。
曾国荃宣布:“朱洪章率部从缺口冲入后,急速进攻伪天王宫北门。康福率部继朱洪章之后进缺口,包围伪天王宫西门。李臣典率部继康福后进城,一同打伪天王宫西门。萧孚泗、熊登武率部从朝阳门、洪武门打进,然后围伪天王宫东门。刘连捷、张诗日率部从神策门进攻,肃清天京城北。彭毓橘从通济门进城,直奔伪天王宫南门。各路只许向前,不能后退;前进者赏,后退者诛!”
“九帅,霆字营呢?”鲍超见各路人马都已分派,唯独没有提到他的部队,以为把他疏忽了,因为霆字营一向都在城外独立打仗。其实,曾国荃并没疏忽,他有意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