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陈德风在李秀成面前长跪请安,使曾国藩打消了招降的念头
,今生今世再不过问一家之外的事。既挽救了二十余万弟兄的性命,又不为清妖朝廷做一点事,这不能算作叛徒吧!李秀成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的,是无愧于天王,无愧于太平军弟兄的。李秀成心里坦然了,踏实了,精神充足了。他恢复了往日的神态,抬起头来,平静地说:“老中堂,放下刀枪的弟兄,你保证不杀他们吗?”
“老中堂”三个字,使曾国藩暗自惊喜:这不分明表示他已愿意投降了吗?
“只要放下刀枪,本督保证不杀!”曾国藩赶忙回答。
“两广过来的老兄弟也不杀吗?”李秀成追问。在往日的战争中,湘军也曾宣传过不杀降人,但对两广人例外,这使两广老兄弟更加铁了心,与湘军打到底。
“两广老长毛也不杀。”曾国藩立刻答复。
“你能保证找到我的老母幼子吗?”李秀成又问。
“本督下令所有追杀的官军,务必保护好你的母亲和儿子,你可放心。”
曾国藩的答复使李秀成很满意:“如此,李秀成愿意归顺朝廷。”
“好!”曾国藩十分得意,站起来走到李秀成身边,看到了被曾国荃割去了两块肉的左臂在化脓腐烂,便对曾国荃说:“叫一个医生来,给他的伤口上药包扎,每天茶饭要按时供应。”
曾国荃点点头,对大哥今夜的审讯很是佩服。
“谢老中堂厚恩。”李秀成完全换成了一个降人的口气。他刚要转身离开,门外忽然走过两只大白灯笼,灯笼后面是一个双手被捆的汉子,汉子后面是两个执刀的士兵,再后面是一个穿着浅白长湖绸袍的师爷。
“惠甫,你上哪里去?”曾国藩叫住了长袍师爷。
“中堂大人、九帅。”赵烈文迈进门槛,行了一礼,“刚才和庞师爷一起提审了长毛头子伪松王陈德风。”
“就是那个早想投诚的陈德风?”曾国藩问。
“正是。”
“叫他进来!”
陈德风被押了进来,一眼看见了李秀成站在那里,赶紧走前两步,在李秀成面前长跪请安,口中叫道:“忠王殿下……”说着泪如雨下,磕头不止。李秀成抱着陈德风的双肩,神情黯然。两双眼睛对视着,似有万千之言而无从说起。曾国藩在一旁看了,心头一跳,暗想:李秀成已是我的阶下之囚,陈德风居然敢于当着我的面,在刀斧监视之下向李秀成行大礼,这李秀成在长毛中的威望可想而知。不能怪沅甫把他装在笼子里,他可真是一只猛虎哇!假若再将此人释放回广西,岂不是真的放虎归山?到时只要他振臂一呼,那些暂时放下刀枪的旧部,就会再聚集在他的旗帜下!不能放他,此人非杀不可!他那双榛色眸子里又闪出了凶狠凌厉的光芒。
“李秀成、陈德风,此是何等地方,岂容得你们放肆!”曾国藩喝道。他本想审问陈德风几句,现在亦无心思了,遂命令押走。陈德风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带着哭腔对李秀成说:“殿下多多保重,恕小官不能侍候了。”
“你走吧,自己多保重。”李秀成无可奈何地挥了挥手。
“李秀成!”曾国藩的口气分明严厉多了,“从明天起,你要老老实实地写一份悔过书,本督将视你的悔改态度申报朝廷,你要明白此中的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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