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节
事迟缓,现成的粮食,就近取来,竟迟迟不到,现在各督府衙门的办事效率也太差了。
想到这,松筠踱到案边,提笔在手,俯在案上,两眼怔怔地望着早已摊好的宣纸,不知先告谁,是弹劾百龄呢,还是弹劾初彭龄呢?正犹豫不定,就听院内一阵喀嚓喀嚓的脚步声,刚抬起头,张千总已裹着一身细碎的冰粒闯了进来。
“松大人,各处的粥场都安设好了,万大人也算明智,先动用一部分县衙的库存,这会儿怕是粥已烧好了。”张千总一踏进,就喜滋滋地说道。
“初彭龄可有消息?”松筠阴沉着脸问道。“有了,初彭龄正赶往河梁县城,先来的押粮官说,过水清地时,前面行走的好几辆车都陷进泥里了。还有一桩,就是在途中时,一辆马车受到鞭炮的惊吓,拖着一车粮食狂奔,最终被村民截获,非要扣下一些不可。”张千总变得有些不安似地禀呈道。
“后来呢?”松筠暗吃一惊,这可是皇上特批的赈灾粮啊,“后来怎样?”松筠急着问了一句。
“终于被要回了,”张千总说,“那截粮的人都身一色皂衣,尽露头饰,也是二一样的颜色。似乎是些帮会,倒是押粮的解官掏出腰间的牌子,那班刁民才客气地放得了。”
“噢,”松筠有些疑惑不解,便道,“要押粮官来见我!”张千总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松筠想起昨夜和陈凤翔的长谈,心里就明白了事情的全部过程,看着可怜兮兮的陈凤翔,心里涌起的一股恻隐的潮水。唉,无论如何,毕竟是自己在闽浙总督任上结识的陈凤翔,并是自己推荐给百龄的,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又怎能忍心呢?
他迟疑了一下,对站在门口的亲兵说:“带陈凤翔!”工夫不大,陈凤翔来了。
松筠拿眼一瞟,很明显,陈凤翔一夜都未合眼,衣服倒是换过,挺干净,只是太单薄,裹在里面的身子还有些发抖。松筠关切地问一句,“你没多的衣服了?”陈凤翔哽咽着答道:“自七月份戴枷在工地号众,哪里能脱开身,日后又押到京城,这不跟着大人又来服刑了吗?”
松筠扶着陈凤翔的身体说,“挺一下就过去了,先穿我的吧。”陈凤翔感激地说:“多蒙松大人关怀,罪人没齿不忘。”
“你都写了吗?”松筠问。“前后的经过都已说明,都写在纸上了,几个字样落在衙门里,恐怕此时已被刑部取回了。”陈凤翔有气无力地答道。
松筠有些动情了,看到过去有红似白且肥嘟嘟的脸膛此时已是飘着几根银丝了,不觉一阵心疼,连忙说:“你也不要太伤感了。待不日回京,你就可以免去枷锁了。你也要看到,因为你的过失,造成的损失也太大了。”松筠顿了顿说道:“待会儿,我和你一起去看看那些赈灾的情景,想来你的感触会更深。”
松筠说这话时,非常体己,非常和善,根本不像对待一个朝廷的命犯,陈凤翔只觉得一暖流涌上心头,毕竟是自己的老上级。这会儿,他想起来了,在浙江巡抚的任上,每次到松筠那儿都带去好几批紫砂茶具和特制的西湖龙井茶。他干咳了一声,说道:“罪臣只想把多余的蓄水泄掉,实在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正要继续说下去,松筠把手一挥,制止似地接着说道:“别的就不用多说了,皇上怎么裁决就怎么裁决,我这儿不是说理的地方。你也想想,开着那么大的水流,自己竟不在现场,这本身就多大的错,固然你有病体缠身,可并未见你的半个字儿。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一席话又把陈凤翔说个哑口无言。这时,他才明白自己的身分,白给你人情不要,还要讨个说法,没有的份儿。陈凤翔一阵悲凉。
实际上,松筠对他的怜爱只是出于同僚,他不想让陈凤翔误会了自己,以为自己在替他辩解、开脱,这不是我松筠的看法。至多说来,陈凤翔此时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