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午夜,皓月中天
鲁阳公主为母亲,这位恬不知耻的齐王刘肥,竟给自己的妹妹当起儿子来。眼看自己的家族,毒的被毒死,杀的被杀的,特别是那个惨绝人寰的“人彘”,永远难以从梦魔中驱除,折磨着他难以安定的灵魂。于是,他干脆逃避,逃向美酒制造的迷幻,逃向美女怀抱的温柔之乡,尽管他才是个二十三岁的年轻帝王,但是和父亲当年比较起来,这只龙种生下的只是一只跳蚤了。
至少在他短暂的人生历程中,是张良使他感受到过人的智慧和力量,则不是他从另一个方面感受到的人的丑恶与肮脏。
张良按君臣之礼向惠帝和太后叩拜之后,吕后赐他在她的旁边就坐,这在君臣眼中是一种莫大的荣耀和宠幸。
但是,张良静静地坐在那里,显得很平静,一点也没有得意之色。
大家这才清楚地看见,留侯已是满头华发,五年来他已衰老多了。他坐在长乐宫中,似乎是个陌生人。
在笙歌管弦中,盛宴开始了。美酒琼浆,玉盘珍馐,享不尽人间的荣华富贵。
张良坐在席前,好象口不知味,鼻不闻香,无动于衷的坐在那里,很少举箸。他在这一张张大嚼大饮的饕餮大口面前,显得孤独而又寂寞。大家都知道张良在轻举学道,道家要“服饵”(服用长生不老之药)、“辟谷”(就是回避谷物,当然不是绝对不食,而是尽量少吃谷物),还要回避烟火煮熟的熟食,多食自然生长的树木果实、花蕊和鲜山菜。因此满桌的山珍海味,对他变得毫无吸引力。
吕后和惠帝不时向他举杯,出于礼节他又不得不饮上一口酒,象征性地挟上一点菜,放进口中慢慢咀嚼,味同嚼蜡。
吕后在一旁实在看不过去了,一边替他挟菜,一边对他说:“我说留侯啊,这人生在世,真有如白驹过隙,该享受就享受吧,又何必这般苦自己呢?吃吧,多吃一点,不必客气!”
张良没有辩解,也无法辩解,说什么好呢?他只有微笑着洗耳恭听,实在推不脱了,勉强吃一点。就这般吃吃停停,又停停吃吃,他今晚吃进肚里的美酒佳肴,比他十年来吃的这些东西的总量还要多。
乐舞百戏表演完毕,太后退席了。张良放心了,一时间感到自在起来。刚无拘无束地坐了一刻,一位太监来到他身边,说太后召见,他趁此机会离席,随太监来到后面,见太后已端坐在那儿等候他。
张良见礼后,太后赐坐后对他说:“今晚的宴会虽然召集了群臣,实际上是专门为留侯设的宴。所以特地请王陵、陈平和周勃这帮故人前来相邀,没想到留侯未曾推辞,欣然出山。”
张良说:“老臣蒙太后如此器重,深感惶恐,不知太后有何吩咐?”
太后沉思片刻,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张良有些吃惊地问道:“敢问太后有何忧虑?”
太后说:“子房是先帝的股肱重臣,自从先帝晏驾之后,萧何与曹参又先后谢世,虽然已按先帝临终嘱咐,立陈平、王陵为左右丞相,立周勃为太尉,但惠帝生性懦弱,不思进取。真正有为之时,就是先帝东征托留侯病傅太子那段时间。太子平生敬重之人,就是留侯。因此,今夜请子房来是有托于子房,能不能出山辅佐惠帝?”
张良面有难色,他确实没有想到吕后时至今日,还会提出这个问题来。因此,他尽力推辞说:
“请太后恕罪,多年来臣体弱多病,杜门谢客,早已不问朝政,恐难应命!”
“子房,我算是求你了!”吕后颇有些哀伤,“子房,你一定要答应我的请求,当年是你竭力保全太子,如今太子继位为帝,你能见他这般状态而不拯救吗?你运筹帷幄辅佐先帝高祖打下汉室江山,难道就忍心看着它衰落下去一蹶不振吗?”
张良有些动心了,但他仍然难以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