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观弈道人
史名姓素未闻知,彼又何从目睹,等语,虽系一面之词,亦尚近理。曹锡宝身为言官,必不至下交奴仆,其车马衣服,尚可云遇诸路途,至房屋宽敞,器具完美,非身临其地何能知悉乎?至全儿代伊主办理崇文门税务有年,稍有积蓄,盖造房屋数十间居住,亦属事理之常。从前及现在,内外大臣家人中似此者恐亦不少,若无似殷士俊等之有真脏实据,概以车服房舍之故,查拿治罪,则在京大臣之仆,安得人人而禁之!且必人人侧足而立,亦断无此政体。设或全儿在崇文门代伊主经营税课,于额税之外私有加增,若累商民以肥私囊,绵恩签派番役,一经访查无难得实。傥王大臣等严行察访,全儿并无生事疑迹,而曹锡宝徒以无根之言,遽行陈奏,以博建白之名,朕又何能以空言遽入人罪乎?将此由四百里谕令留京王大臣等并令纪昀知之。即将查讯情形先由四百里驰奏,不必俟本报之使。钦此。"听完皇上的谕旨,纪晓岚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尽管皇上摆出的是一副公正无私不弃不倚的面孔,但这里边的真意,正是对和珅的偏袒回护,纪晓岚心想本来自己没参与此事,是局外之人,皇上却偏偏把他拉进来。假如曹锡宝不能指实,因而获罪,就要株连到我头上,这便成了对局者负局,观弈者获罪了。
纪晓岚回到家中,坐卧不安,更不敢与曹锡宝接触,唯恐授人把柄。那年因卢见曾案所受牵连,至今他心有余悸。再说眼前这件事,如果不把别人牵扯进去,即使曹锡宝不能指实,皇上也可能会宽宥。因为皇上常以明君自喻,摆出了一副从容纳谏的姿态。一旦牵扯到别人,则成了阴谋谄害,问题性质就变了,保不准皇上多疑,一怒之下会从重发落。
有人从热河回京,纪晓岚派人探听和珅的情况,听说和珅处之泰然,似乎此案与他毫无瓜葛。这下纪晓岚更担心了,和珅恃宠仗势以守为攻。以此看来,曹锡宝这方面凶多吉少。
纪晓岚怀着恐惧的心情,写下了一首《又题秋山独眺图》:秋山高不极,盘磴入烟雾。
仄径莓苔滑,猿猱不放步。
杖策陟巉岩,披榛寻微路。
直上万峰巅,振衣独四顾。
秋风天半来,奋迅号林树。
俯见豺狼蹲,侧闻虎豹怒。
立久心茫茫,悄然生恐惧。
置身岂不高?时有蹉跌虑。
徒倚将何依,凄切悲霜露。
微言如可闻,冀与孙登遇。
事态的发展正如纪晓岚担心的那样,皇上回护着和珅,及其家奴刘全,却谕令军机大臣,杀气腾腾地逼向了曹锡宝。曹锡宝身为御史必不下交奴仆,交则罪在不赦,不交又何以知道刘全房屋宽敞,器具完美?军机大臣们按照皇上谕令中所授机宜,不去纠察和珅家奴刘全,却将锋芒转向了原告曹锡宝。曹锡宝只好说道:"我与和珅家人全儿向来从不认识,即伊在崇文门管理税务,我并不知道,伊于额税之外有无擅自增加另项情弊亦未有人说过。我因闻全儿住房服用甚是完美,于路过兴化寺街留心察看,见其房屋甚是高大,我想伊系家奴,焉有多资造此华屋?恐有借主人名目招摇撞骗之事,是以具奏。"曹锡宝这样回复,乾隆皇帝仍不满意,继续穷追不舍,大有不揪出幕后之人而不罢休之势,又谕令军机大臣等:"曹锡宝既云全儿情弊从未有人说过,又未亲到伊家,何以又称'闻全儿住房服用甚是完美'。究竟闻自何人?
必有着落,非有人说过,则曹锡宝何以知全儿往兴化寺街,而经过时即留心察看?况京城内外,大街小巷,房屋甚多,御史又无逐户查访之理,若非中有成见,何以独于全儿住屋如此留意耶?著王大臣令将全儿滋事不法之处究竟闻自何人,据实明言,毋再任期狡饰,并令都察院堂官及步军统领衙门司官一员,带同曹锡宝,先至刘全家查看,再到阿桂等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