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陈情令狐綯
,句句为自己打算,使李商隐感激得流下眼泪。六口家,沉重地压在身上,他已经喘不过气来。家里只有十天的粮食,第十一天,六口人就得挨饿!为了妻子和孩子,他何尝不愿意搬进恩师家呀!
然而,八郎会同意吗?即使老夫人同意,他不同意,自己也不能搬进来。
想到这儿,李商隐摇摇头,又点了点头,现出为难的样子。
湘叔忽然明白了,急切地道:“商隐,你先在这儿喝杯茶,我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湘叔把老夫人引来,搀扶老夫人的竟然是锦瑟!
李商隐惊讶地看了锦瑟一眼,站起身,向前迈了一步,跪倒地上,给老夫人行大礼。
老夫人一头白发,拄着凤头拐杖,颤颤微微地向李商隐招招手,轻声哽咽道:
“商隐吾儿,把师母想煞也!”
老夫人啜泣起来。
李商隐膝行至师母脚下,脑袋叩在师母脚背上,也已泣不成声了。
锦瑟扶着老夫人坐下。老夫人抚摸着李商隐稀疏的灰白头发,更加伤心,道:
“有难处,为何不来找师母说呀?”
“师母……”
李商隐忽然感到母亲就在眼前,慈爱地抚着自己的头,就像遥远的孩童时代,自己因为没有做好一件事,悲伤地伏在母亲脚下,哭着请求母亲原谅,善良的母亲陪着他一起落泪。
那情景和眼前一模一样,他是永远也忘不掉的。
“夫人,保重身体呀。”湘叔小声劝道:“商隐不要哭了,老夫人不能过于悲伤。哀伤哭泣,会伤身子的。”
“商隐兄,别……老太太……”
锦瑟抽泣着,也上前劝解。眼睛通红,脸颊挂着泪珠儿。
三
李商隐不敢违背师母之命,三天后令狐府派来两辆马车,把一家六口全载进开化坊。
不知是谁把这消息告诉了八郎,中午,他就匆匆赶来,在客厅里,正遇上老夫人跟李商隐一家人吃午饭。
八郎先给母亲请安,然后跟李商隐不冷不热地打招呼。他不敢在母亲面前,表现出不高兴,可又实在高兴不起来。
“八郎,是我叫商隐一家人住进来的。我年纪大了,你们又都不能在我身边。唉!三个儿子,没有一个留在我身边孝敬我……”
八郎听出母亲斥责的意思。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辅,怎么能落个不孝之子的罪名?他连忙跪倒地上,叩了三个头。老夫人才闭上嘴,不再数落了。
“儿子是朝廷命官,宰相事多,实在太忙,请母亲原谅。儿子曾经再三请母亲到晋昌坊住,儿子也好朝夕请安相伴,可是……”
“不要说啦!我是不能离开你父亲住过的地方!我累了。”
老夫人对儿子不常来看望请安,很生气,不愿跟八郎再理论,站起来,由锦瑟搀扶着,往内宅走去,临到门口,突然转身,对李商隐妻子和儿女们笑道:
“你们吃好啦?吃好,请到我房里,陪我说说话。”
王氏和孩子们当然高兴离开客厅,躲开这位赫赫吓人的当朝宰相。
几案上的盘碗剩饭剩菜,很快收拾下去。仆役和丫环们都已退下,客厅里只剩下八郎和李商隐,还有湘叔在旁侍候喝茶。
客厅陷入沉沉的寂静。
李商隐想搭话,但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又该说些什么。原本亲如手足,而今却贵贱判然,没了共通的思想、共通的语言、共通的兴趣,他感到异常陌生,仿佛八郎是从天上下凡的神仙,自己卑微得自惭行秽,无地自容。
终于还是八郎先开口说话了,自然是居高临下,藐视一切的姿态和口气。
“你不是从我这赢去了一百两银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