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七品官耳
柔软妥帖须功夫”,他诚恳地告诫陈生功名富贵难图,不如精研书法,可望有所成就。他还向陈生介绍京中的一些书法大家,一个是云南和尚介庵子,一个是法华庵主张照,一个是梁西湖。这些人有的藏旧碑古帖很多,有的是当代书法巨公,可以向他们请教。这个阶段,他对工书的方超然、工篆刻的沈凤也常怀念并有评价。
在范县,与板桥交往的自然有官场的朋友,也有民间的朋友。但是,他在诗文中留下痕迹的却以民间居多。有两个秀才,一个叫宋伟,一个叫刘连登,既贫且病,但是很有学问。在风雨交加的夜晚,两人赶到衙斋来请教板桥,纵谈《离骚》、《史记》一类典籍。宋生家贫,极孝顺,三餐不继,往往两天才能吃一顿饭,但读书不废。刘生精于易理,善画兰竹山水人物,也很贫穷。穷书生的窘况,板桥是经历过的,出于同情,他赠送银两。两生坚持不受,板桥也不便勉强。后来宋伟于丁卯中举,那时候板桥已调潍县了。板桥给他们写的诗以及交往故事载于《范县志》,成为一段佳话。板桥来山东上任之时,正是李鱓罢官,由山东返扬之日。如果两人在济南或途中晤面,当非意外。到了范县,板桥时常与家中有书信往还,与复堂书信往返,也极方便。在《怀李三鱓》中,他估计老友再出山的可能是几乎没有的了,于是劝慰备至,希望他的同乡学者潜心艺术,安度晚年。比较起来,对于富贵功名,板桥看得淡些,也看得深些。
范县地处鲁西,和邯郸相距不远。由范县出发,到邯郸也只有两三天的路程。引起板桥兴趣的,自然是古邺城的铜雀台、金凤台、冰井台等古代遗迹。板桥曾有《邯郸道上二首》。京城南下,必经历下,走不到邯郸,《二首》可能是公余借故西行的志行之作。板桥还有一位杭州的朋友余省三专程来拜望。友情可贵。板桥为他筹了一笔钱,让他到曲阜、泰山、峄山走了一圈,还筹足了足以乘骑返里的盘缠。板桥未尝不想和朋友一道畅游一番,可惜的是,公务缠身,未能如愿。
三、潍县修城
板桥于乾隆七年(1742年)到范县任县令,到十年冬奉调潍县。乾隆十年即乙丑年的冬十二月,他曾游扬州东郭。他在东郭市上见到一张破画,是元初李萌的岁朝图。板桥买了画,装裱后悬于几席之回,并且题了一首诗,说自己“三百年来爱古情”。职务调动有一段间隙,很可能是他乞假归里度过了一次与家人欢聚的新年,便中可访问老友。在翌年的春天,他再去潍县赴任。
潍县不比范县,是鲁东大邑,县中豪绅甚多。“连云甲第尚书府,带宅园林太守家”,这些人家和省内、京内的要员都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在这样的县份内为官很需要敷衍地方士绅。据说,板桥上任时,这些士绅买通衙役,让板桥坐了一段“簸箕轿”,颠得板桥七上八下,说这是潍县的规矩。板桥发现这是有意折腾,便说轿外潍县田中的土墓灵验,要轿夫搬一些土入轿。土块压轿,轿子很沉,便无法颠簸。入县之初,板桥便与豪绅展开了一次较量,让豪绅们知道,新来的县官并非可以任人摆布的等闲之辈。
在常人眼里的潍县,是繁华富庶的潍县。在板桥眼里的潍县,却是贫富不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潍县。
且看他的《潍县竹枝词》里的这一首:
东家贫儿西家仆,西家歌舞东家哭。
骨肉分离只一墙,听他笞骂由他辱。
板桥对于“天下之劳人”历来同情,对于当时社会不公平的现象历来忿恨。他戴了乌纱仍不改初衷,到了潍县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家财累累的西家,而是东家的贫儿。至于贫民的困苦,他以为又源于富家的盘剥:
绕郭良田万顷赊,大都归并富豪家。
可怜北海穷荒地,半篓盐挑又被拿。
这是一幅封建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