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获秘笈全凭扁舟一叶 说兴亡笑谈笔剑双绝
有的说,“太师父今日只怕撞了邪”
有的说:“大龙头上了普陀山,受了观音圣母的教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刘逼通环视众人,忽然厉声叫道:“你们吵些什么?俺刘福通今日要让你们开开眼界!”说着,他一指施耐庵,眉开眼笑地说:“诸位会首、旗首,诸位教中兄弟,这位是俺请来的贵客——钱塘施家的施相公!你们或许在嘀咕,俺一世讨厌读书人,一柄剑下不知斩了几多屈死鬼!今日行事奇特,让人奇怪!”他说着,豪迈地一阵大笑,然后正色说道:“要想猜透俺的心事,那可不易得很哪!俺刘福通是天下头一名九窍皆通的玲珑鬼!”
这一席话,又引起满厅会众的嗡嗡议论。蓦地,只听得刘福通怒吼一声:“王擎天,你出来!”
站在右侧那一排里的王擎天抖抖索索地走到当厅。此时,他早已不似十天前假扮大龙头时那般威风凛凛的模样,偌大个狼犺身材,佝着腰,耸着肩,一颗巴斗大的脑袋缩到了胸口,活象只弓背大虾米。他讷讷地说道:“太师父,弟子王擎天这厢拜见。”
刘福通斥道:“好一个大胆的王擎天,前日要你代掌总坛,你为何要杀这位施兄弟?”
王擎天答道:“太师父,弟子怎敢擅权乱杀无辜?只因这个书——哦,不不,这位施兄弟鲁莽行事,坏了本帮破敌之计。故尔小弟按照教中规矩,处以死罪。”
刘福通喝道:“住口,胜败乃兵家常事,怎可乱杀忠勇之士!”
工擎天口里唯唯,心下嘀咕道:你大龙头杀过多少贻误军机、临阵逃脱的人,你杀得,偏俺就杀不得。他抬头望一眼大龙头,大龙头脸色铁青。只得仗胆答道:“弟子只顾执法,未曾细想。”
刘福通:“哼,执法执法,哪有连个身世来历都不问一声就要胡乱开刀的道理?”
王擎天心下更是不服:咦,这也奇了,你大龙头这多年来,只要见到闯坛的读书人,拿着便要开刀,又何时问过一个什么身世来历?这真是只准龙头放火,不许俺王擎天点灯!他不觉愤愤答道:“太师父既然叫弟子代掌总坛,弟子怎敢逆太师父的惯例行事,俺不就是跟太师父你学的!”
刘福通气得呼地站起,正要怒斥这个敢于在众人面前顶撞自己的王擎天,他嘴巴张开,却半天道不出一个字来。王擎天尽管鲁莽,可他一句话却说中了自己的心病。他刘福通虐杀读书人,每一回都是在众人眼前干的,这满厅会首、旗首亲眼得见,记忆犹新。眼下对王擎天的质问,他这个大龙头委实无法反驳。
满厅会众一时被这情景吓得呆了。各人心中都在嘀咕,脸色变幻繁复,有的惊讶,有的快慰,有的担忧,有的愤慨。大多数却是揣着两桩心事:一是眼见浑浑噩噩的会首王擎天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顶撞、讥刺万人尊崇的太师父,忒也无礼妄为!另一种心思便是觉得太师父滥杀读书人确也毫无道理,平日敢怒不敢言,今日被王擎天揭了痛处,处境尴尬,他们一个个心中快慰。
众人正在各自揣想。座上的大龙头刘福通忽然巍然站起,那双隐藏在深深眼窝里的瞳仁精光暴射,朝着满厅众人扫视一周,嘴唇微微抖动,霎时,大厅里响起一阵沉重浑厚的声音:“王兄弟说得在理,俺刘福通身为总坛大龙头,律身不严,教弟兄们走了邪路,学了坏样,俺心里头不自在!”
“想俺刘福通自从十七岁干起了杀富济贫的勾当,几十年来,只想为啼饥号寒的百姓做主,与贪官污吏寻仇,与昏庸无道的胡儿皇帝作对!几十年来,承蒙百姓们抬爱,众位兄弟两肋插刀,倒也做过几桩惊天动地的大事,博了个江湖大英雄的美名。不过,俺今日却忽然发觉,俺哪里是什么江湖大英雄,俺是一条埋头乱撞的野牛,一个没长眼的草头王!俺觉得,几十年天天叫唤为民取义、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