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入虎穴单凭《寄生草》 扮伶人双擒林中莺
女子道:“只因俺长得娇弱,吴义叔爱如己女,便与俺取了个极好听的名字,唤作林中莺。一众大叔大哥们喜欢俺的脾性,也给俺取了个绰号,叫作个‘一捧雪’。”
施耐庵不觉拍掌笑道:“妙、妙!侄女儿那一身白衣,实在是赛过寒天中的烂琼碎玉。”说到此,他记起一事,复又问道:“呃,连女儿家都有绰号,那么,你那燕师妹的诨名又是什么呢?”
林中莺嗤嗤一笑,说道:“俺那燕师妹的诨名更其好听了,只因她喜着红衣红裙,头上还爱簪一朵赤金梅花,红通通地叫人耀眼欲花,故尔人称她叫‘一点霞’。”
施耐庵点点头,说道:“好极、好极,你吴义叔真是锦心绣肠,亏他想出如此奇绝的绰号!”
两人絮絮叙话,看看日落西山,将至酉牌时分,一想到大战在即,两个人都不觉心中“怦怦”直跳,眼睁睁盯着窗外,直待衙署之中火起,便一齐杀出院外,就在此时,房门“吱呀”一响,那两个女伶又走了进来。
施耐庵一见,心中陡然一沉:这两个女伶早不来迟不来,偏偏在这节骨眼上又来罗唣,倘若此时那扩廓帖木儿便要开锣唱戏,那可就是进退两难了。只听一个女伶曼声禀道:“张师傅,平章大人有令,今日的戏不演了。”
施耐庵一听,心中暗暗舒了口气:皇天保佑,此刻不演戏,少了许多麻烦,只须再得半个时辰,便可逃离虎口了。
那第二个女伶又道:“不过,平章大人看中了张师傅的大才,吩咐俺二人唤你到绮音阁上,随平章府伶班一起进京,与当今圣上搬演词曲杂剧。”
施耐庵一听,犹如炸雷轰顶,直惊得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口里喃喃说道:“怎么,平章大人要俺进京度曲,这,这——”
还是林中莺口快,插上来答道:“俺家先生揭榜应聘,只是来平章府度曲,未曾答应进京演戏,请二位大姐回禀平章大人,此处不演戏,俺家先生便要走了。”
那两个女伶一听,连忙匍伏在地,可怜巴巴地说道:“张师傅,俺二人沦落风尘,亦是听凭差遣。若是二位走了,俺们立时便要丧命,可怜见俺们一介伶人,要是有何言语,请二位径自与平章大人说去,休要苦了俺们姊妹二人。”
施、林二人此时眼巴巴地盼着时不济那一把火烧起,哪里还想再去蹈那虎穴。听了两个女伶之言,答应又不好,推辞又不成,一时来回蹀躞,半晌不发一言。正在为难之际,猛听得窗外一阵大笑,随着一阵脚步声响,蓦地走入一个人来。施耐庵、林中莺猛地一惊,抬头看去,只见来的正是——在那绮音阁上见过的那个老书吏。
书吏满脸堆着笑意,对施耐庵说道:“张年兄,想要推却平章大人的盛情么?”
施耐庵见此人行止文雅,语调谦和,心想只要求得他转圜,挨得一时半刻,衙署中大火一起,便好走路。于是,他朝着那老书吏深深一揖,说道:“师爷,非是晚生借故托大,实在是才艺拙劣,不堪到京城献艺,还望师爷念在斯文一脉,在平章大人跟前美言几句。”
那老书吏呵呵一笑,说道:“哎呀,张年兄何必过谦,既然名唤‘赛汉卿’,那便是四海一人,此处既然演得,京城便也演得,这可是千载不遇的成名机会哩!”
施耐庵一听,心中不觉后悔:唉唉,早知如此,日间何必胡诌出来个什么“赛汉卿”的绰号,此时被人拿住话柄,真真是弄巧成拙了!
他心中着急,嘴里却依旧与那书吏鬼混道:“师爷,晚生适才吃了一点辣菜,此时嗓子哑了,还请师爷禀过平章大人,这趟进京的差事就替晚生免了吧!”
老书吏慢慢走近一步,神态亲切地握住施耐庵的双手,端详一阵,那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倏忽间双眉一竖,豹眼环睁,冷冷说道:“年兄,这一趟可是愿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