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诵律条蓝将军割发 述因果黑酒保负荆
时不济连忙唱个大喏,“唧唧”笑道:“俺‘灶上虱’代行军法,僭越僭越!”
突额人经了这番变故,脸色早已舒缓,见了时不济那诙谐神态,不觉颔首道:“若非时壮士做得圆泛,这桩公案小可还颇费踌躇呢!只是你手下也太徇情了些!”
时不济听了,立时做了个鬼脸,将手中那根皂角刺枝条掂得一掂,“呼”地一声扔出大门,“唧唧”笑得几声,一溜烟钻进人丛。
孙十八娘陪着孙不害趴在地上,兀自不明所以。李善长连忙走上来,一手扶起一个,笑道:“二位已然解脱,还不拜谢都元帅赦罪之恩么?”
孙十八娘两眼滴溜溜乱转,半信半疑地问道:“怎么?这档子尴尬事儿就这般了结了?”
李善长道:“大营律令载得明白:无故寻衅斗狠,伤人筋骨发肤者,袒背杖脊四十军棍,因故致人轻伤依律减半,孙家兄弟面对仇家,不经大营许可,擅设私刑,剁人手指,可援此例,荆条代杖,以一抵十,故尔罚已当罪!”
那孙不害听毕,早一骨碌蹦了起来,叫道:“哎哟!我的娘,俺只道今日吃不了兜着走,没存想这身糙皮肉却未受苦!
早知如此,当日该将那人贩子胡三省多剁几只手指哩!”
孙十八娘兜头拍了他一掌,骂道:“个惹祸的村牛!今日倘不是百室先生放水,时家兄弟弄巧,你这身疙瘩肉只怕开得好酱油铺哩!还敢在此胡说么?”
孙不害伸了伸舌头,接过阮大武递过来的衣衫胡乱穿上,摇摇摆摆便要踅进人丛。
孙十八娘一见,疾忙一把将他扯住,叫声:“兄弟且慢!要想进那英雄队里,你还差一桩东西哩!”说着,转身对那突额汉子说道:“都元帅,休看俺这兄弟生性鲁莽,却是条实心实意的汉子,此番离乡背井,乃是要投奔抗元义军,看在俺的面上,你就收留了他罢!”
突额人听了此言,也不答话,眯起眼打量了孙不害一阵,忽然说道:“孙壮士,倘若小可便是那元顺帝妥欢帖木儿,你敢打么?”
孙不害粗声说道:“敢!”
突额人点点头道:“好,你先砸我三拳!”
孙不害也点点头,立时揸拳撸袖,攥起醋缽儿大小的拳头,当胸便砸了他一捶。那突额人只道孙不害不敢使力,谁知这莽汉心眼憨实,一听说要把他当着元顺帝打,那一拳便攒足了十分劲力,挟风带吼,“呯”地便砸了个结实!突额汉子虽有防备,却哪里经得住他的莽力,霎时间“噔噔噔”倒退几步,胸口一阵作恶,半晌方才缓过气来。
众好汉一见,齐齐奔了过来,有的责怪连声,有的揸拳相问,孙十八娘一掌扇到孙不害脸上,怒吼道:“好夯货,吃南瓜胀懵了心眼!也不看看面前是谁,说打你便真的打了?!
伤了俺都元帅,看俺不剥了你那皮!”
众人正自嘈嚷,只见那突额人托着胸口,笑嘻嘻地早拨开众人走了过来,孙不害情知闯了大祸,正欲趴下请罪。谁知那人俯身将他扶起,赞一声:“有此实心壮士,何愁抗元大业不成?”说毕,一撩袍襟,从腰间摘下一块嵌丝镶金铜质军令牌,亲手系到了孙不害的腰带上。
众人一见,齐齐投过艳羡的目光。孙不害惶恐无地,连连推辞道:“俺、俺禁当不起!”
突额汉子也不答话,系完铜牌,转身便回到原位。孙不害望着他那背影,眼眶已然潮润,忽地扬声唤道:“众位乡亲,还不出来拜见义军首领么?”
话音未落,酒店后堂的灶房、柴屋内涌出一伙人来,只见一个个粗筋莽骨、面庞黧黑,穿着褴褛,全是庄户人打扮,这伙汉子一见突额人,便齐齐跪倒,异口同声地叫道:“大头领,请收留俺们为义军效力!”
突额汉子瞟了一眼面前这些庄户人,对孙不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