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百炮齐鸣恶阵化烟云 四海归宗英雄明世系
施耐庵不料他说出这等话来,跌足叹道:“唉唉,三十四条好汉便如此葬身敌阵,岂不叫人叹恨终天!”
他正自伤心,不料一旁转出“灶上虱”时不济,只听他唧唧笑道:“施相公,休听这叫花子胡柴乱嚼,有道是不是真仙不下神,俺们今日走得屁股眼儿冒烟,便是冲着扩廓帖木儿这鸟阵来的!”
施耐庵又惊又喜,忙道:“如此说来,时大哥能破得了那‘铁笼金锁阵’?”
徐文俊对时不济扮个齮虎,笑道:“这夜老鼠只有偷鸡摸狗的能耐,破阵?嘿嘿,他哪能?今日那正角儿在边后哩!”
话犹未了,只听得密林之中一阵马蹄响,树影里早走出一队红巾抹额的兵士来,当先四条好汉,正中那位角巾青袍,削面秀髯的先生,正是齐鲁义军第一位头领——“算破天”吴铁口,左边两人,一个头裹英雄巾,身穿宝蓝色团花英雄氅,一个黄锦包头,鹅黄英雄大氅,两个人都绰着方天画戟,却似一对少年兄弟,正是张秋镇上显过神威的“小忽雷”吕俊与“武潘安”郭云。右边一位英雄,虎脸虬髯,古铜面皮,头裹六角壮士巾,身着赭色湖绉夹袍,脚登一双踏倒山软底快靴,手里未执兵刃,却拿着一只划着周天三百六十刻度的铜盘。施耐庵一眼便认出,此人乃是在长清县做过假“县令”的“六目星官”凌元标。
施耐庵见了这四人,不觉以手加额,叫了起来:“哎呀呀,有吴仁兄亲自押阵,今日大事成矣!”
吴铁口略略寒暄已毕,从容说道:“冤有头,债有主,几年前朝廷大军便是仗着这‘铁笼金锁阵’血洗了翠屏山义军大寨,惨杀了无数兄弟姊妹,今日此时,便是它的末日到了!”
施耐庵还只道吴铁口是远道驰援,不想他已然知道扩廓已在此处摆下了“铁笼金锁阵”,不觉脱口问道:“吴仁兄身在饮马川,竟然洞察数百里外动静,果然有未卜先知之能!”
吴铁口笑道:“哪里有如此活神仙?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亏得马庄驿的‘追风校尉’戴逵贤弟常常通风报讯,俺对这些时梁山争夺白绢之战胸中了然。五日前戴贤弟忽然来报,说是扩廓老贼率着‘四大天王’、‘十三太保’出了省城,却又未奔梁山故垒。俺心中已然纳闷,接着自济南城中又探得扩廓驻扎在大明湖畔的一万名‘金甲军’忽然失踪,俺掐指一算,便知扩廓老贼必在半路设伏,欲以‘铁笼金锁阵’一举捉拿众位上山的好汉,然后夺走那幅白绢。于是,俺便命戴贤弟千里传讯,请来了一位大大的英雄!”说着,他朝凌元标点点头,续道:“今日便要教那扩廓老贼的‘铁笼金锁阵’灰飞烟灭!”
凌元标听毕,也不絮聒,返身对众军士叫道:“铁浮图预备!”
话犹未了,那些红巾战士立即从树丛内牵出百十匹马来,只见马背上沉甸甸地驮着乌黑锃亮炮筒、铁轮,众军士七手八脚卸了下来,一阵“叮叮哐哐”的响声过后,眼前的高阜上霎时雄踞起一百尊“铁浮图”大炮,黑洞洞的炮口直指敌营。
施耐庵望了望指挥若定的凌元标,又望了望那些卧虎般蹲在地上的大炮,不禁想起当日在长清县斗谜射覆的情景,心中不觉好笑。
只听凌元标问道:“吴大哥,发炮攻营罢!”
吴铁口大袖一摆,依旧是一派潇洒闲适的神态,从容说道:“凌贤弟休急。俺想以卢大哥等人身手,一时间也不致被擒。不过,众英雄已在阵内,胡乱发炮,万一伤了俺那些兄弟可不是耍子。适才俺已在高阜上看够多时,料想元军那些金甲武士也无甚能耐,怪就怪在卢大哥一众好汉在阵中杀到何处,那些金甲军便围到何处。依俺忖度,这蹊跷多半便是着落在那座黄铜大帐身上!只要破了那座大帐,这‘铁笼金锁阵’便瞎了双眼!”
凌元标听他一番剖析,已自心领神会,也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