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几个小时以前,塔楼在他看来是多么强大,多么可怕!现在——
他躺在船底,轻声地笑了笑。
“别出声,”那个水手小声说道,“把头给盖住!我们快到海关了。”
亚瑟拉过衣服盖在头上。再往前划了几码,小船停在用链子锁在一起的一排桅杆前。这排桅杆横在运河上,挡住了海关和城堡墙壁之间的那条狭窄水道。一位睡眼惺忪的官员打着呵欠走了出来,他提着灯笼在河边俯下身。
“请出示护照。”
那个水手递上他的正式证件。亚瑟在衣服下面憋得难受极了,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你是挑着夜晚的好时间回船啊!”那位海关官员不满地说。“我看是出去狂欢了一阵吧。你的船上装着什么?”
“旧衣服。买的便宜货。”他拿起那件马甲给他看。那位官员放下灯笼,俯下身体,睁大眼睛看个究竟。
“我看没事了。你可以过去了。”
他抬起栅栏,小船缓慢地划进漆黑动荡的海水里。划了一段距离,亚瑟坐了起来,推开了衣服。
“船就在那里。”那个水手默默地划了一程,然后小声说道。“靠近我,别说话。”
他爬上那艘巨大的黑色货船侧舷。看到这位不谙水性的人这么笨手笨脚,水手心里不禁暗自骂了起来。尽管亚瑟天生敏捷,如果处在他这个位置,大多数人都会比他更加笨拙。
平安地上了船后,他们小心翼翼,从黑乎乎的巨大缆索和机器之间爬了过去,然后到达一个舱口前。那个水手轻轻地掀起舱盖。
“下去!”他小声说道。“我马上就回来。”
底舱不仅潮湿阴暗,而且散发出一种恶臭,让人难以忍受。亚瑟起先本能地直往后退,生皮和脂油的恶臭呛得他透不过气来。这时他想起了“惩戒室”,然后走下了梯子,耸了耸肩膀。看来不管到了哪里,生活都是一样的,丑陋,腐朽,毒虫遍地,充满了可耻的秘密和阴暗的角落。生活还是生活,而他必须设法过得好一些。
过了几分钟,那个水手走了回来,手里拿着东西。因为光线很暗,所以亚瑟看不清是些什么。
“现在把表和钱给我。快点!”
亚瑟趁黑成功地留下了几枚硬币。
“你必须给我弄点吃的,”他说,“我快饿死了。”
“我已经给你带来了,就在这儿。”那个水手递给他一只水壶、一些饼干和一块咸肉。“现在记住,明天早晨海关官员前来检查时,你必须藏在这只空桶里,就在这里。在我们开到公海上之前,你给我像只老鼠一样静静地待在这里。到了可以出来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要是让船长看到了,那你就完蛋了——就这些!把喝的放好了吗?晚安!”
舱盖合上了,亚瑟把宝贵的“喝的”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爬上一个油桶吃着肉和饼干。完了他缩成一团,睡在肮脏的地板上,生平他这是第一次不作祈祷而睡觉。黑暗之中,老鼠在他周围跑来跑去。但是老鼠持续发出的噪音、货船的颠簸和令人作呕的油臭,以及明天可能晕船的担心,全都没有让他睡不着觉。他毫不在乎这一切,就像他毫不在乎那些名誉扫地的破碎偶像。只是在昨天,它们还是他崇拜的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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