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哲学家与舒尔茨的对话
是想弄明白在所谓“领袖人物”和那些糊里糊涂的追随者们之间存在的奇特关系。
弗洛姆:我想你一点都没错。希特勒是一种只有在人多势众时才有力量感的领袖。如果没有掌声,没有群众的狂热,他就无法把握自己,更不能产生或传播什么思想。他的力量感来自于听众对他的反应。象所有的自恋者一样,他感到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充满智慧和真理。但只有当他确认别人相信了自己以后才能自己相信自己。如果发现别人全都不信自己这一套,希特勒就会滑到疯狂的边缘,因为他的思想并不是建筑在理性之上,而只是一种感情的冲动。我并不是说希特勒是疯子,但是极而言之,他正是依靠从成千上万的追随者那里来证实自己的精神正常才能免于疯狂。象其他任何煽动者一样,他只对能带来掌声的东西感兴趣,因为只有听到掌声他才能感到自己有真理。
舒尔茨:你刚才所讲的话为我们评价各种政客和他们的政策提供了一个很好的指南。但是恐怕我们在政治上还远未成熟到能够在心理上不受这类虚假事物的影响和诱惑的地步。现在,弗洛姆教授,让我们回到开始的话题:对于您刚才所分析的这个人,什么东西才能构成他真正的反抗、不服从和背叛呢?
弗洛姆:先来看看“反抗”这个词。反抗意味着对某种事物持反对态度,而要做到这点我们必须有我们的自我,而不至于轻信和受骗。我们必须明白,当我们起来反对象希特勒这样的“领袖人物”时,我们面对的不仅是某些政治观点,譬如实行何种政策对德国最为有利,而是一些贯穿于这些政治观点中的特性、感情、哲学和宗教的因素。
当然,希特勒说他是为了德国的利益。谁不是这样说呢?但是他并没有说他的目标之一是征服和毁灭其他国家。他所做的一切只是德国繁荣所必需的防务。如果只把这些话当做一个政治宣言,我们能够说的就只有:这是应该做的,或者这是不应该做的。这是合适的手段,或者这种手段不合适。整个事情所需要的只是合乎逻辑的盘算,就象商人们所做的那种盘算一样。但是,如果我们意识到所有这一切不过是深层心理学中所谓的“文饰”现象(rationatization)、这些貌似有理的争论根本没有揭示任何实质的内容,我们就能看穿希特勒的意识形态是我刚才所讲过的嗜尸癖和施虐——受虐特性的结果和表现。我们必须看清这些合理言辞的背后,用更多的注意力去看他如何说而不是听他说什么。必须研究他的面孔,他的姿势,他的整个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认清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也许能看出这位领袖有嗜尸癖,是一个让我们从心底感到厌恶、感到格格不入的人。我们会发现与这样的人永远无法交朋友,因为我们的一切力量都要用来保护人的生命、尊严和自由,而有嗜尸癖的人却用他们的力量去破坏、奴役、控制和压迫别人。我们必须停止只听其言,而要开始去发现这个说话的人究竟是谁?他的本性如何?
还应该看到,对希特勒来说,我们要看到的不仅是政治实践方面的内容,还要看到哲学的、或者说宗教方面的因素。广义地说,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宗教信仰,也就是在他的生活中除了谋生以外的那部分内容。人除了吃饭和生殖以外,还有某种感觉和想象力促使他做更多的事情。不过在今天,这类冲动不再象以往那样取一种传统的宗教形式,而是更多地通过某种政治或经济的思想呈现出来。问题正是在于有些人看不到这一点。希特勒的宗教是什么?是一种狭隘的民族主义,是一个控制、不平等和仇恨的神。这是一种信奉权力和崇尚破坏的异教,是一种基督教和犹太教、甚至是整个人道主义传统的极端对立物。如果用另一种说法,也可以称之为社会达尔文主义。他的原则是种族优胜。人不再代表上帝、代表正义和爱行事,而是以进化为目的。持这一观点的还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