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我是你们的姨父
惯的礼仪。他被自己的思绪牵着走。然而,是往哪儿去呢?
“用不着担心,我不会侮辱你的尊严。”他说。他从我的身后绕到了我的前方,哈哈笑着,但却有着非常痛苦的一面。“就像现在这样,”他说,“我在做什么事情,但感觉做这种事的人不是我。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在扭动,让我干所有的坏事。不过我确实需要它,对于绘画来说也是一样的。”
“这些都是关于魔鬼的无稽之谈。”
“也就是说我在撒谎吗?”
我感到他没有足够的勇气杀死我,所以想要我激怒他。“不,你没有撒谎,但却不知道你内心所感受到的东西。”
“不,我清楚我内心的东西,我还没死就承受着死后的痛苦。我们不明就里地因为你而陷入了罪孽之渊。可是现在你居然对我说‘要再勇敢点’。因为你我成了凶手。努斯莱特教长的疯狗们会把我们都杀光的。”
他愈是没有自信,喊的声音就愈大,而且更用力地抓紧了手里的墨水瓶。会有人经积雪的街道,听见他的叫喊而进屋里来吗?
“你怎么会杀他的?”我问,更多的是想争取时间而非出于好奇,“你们是怎么在那口井边相遇的?”
“高雅先生离开你家的那天晚上,是他自己找的。”他说,出乎意料地想要自白,“他说见到了最后一幅双页图画。我费尽唇舌劝他别小题大做。我带他来到了被大火焚烧的地方,告诉他我在井边埋了钱。他听说有钱,就相信了我的话。还有什比这更能证明这位画家的动机其实源于贪婪?因此我不觉得遗憾。他是一个有才华但又平庸的画家。这贪婪的蠢蛋马上准备用指甲去挖冰冻的泥土。如果我真有金子埋在井边,就不用干掉他了。没错,你为自己挑选了一个卑鄙的家伙来替做镀金的工作。我们的往生者的确有技巧,但选色和用色却很低俗。我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告诉我,什么是‘风格’的本质?今天,法兰克人和中国人都在谈论一位画家才华的特色,都在谈论所谓的‘风格’。究竟一位好画家该不该有风来区别于他人?”
“不用担心,新的风格并不一个细密画家想有就有的。”我说,“一位王子会死,一位君王会打败,一个似乎天长地久的时代会结束,一个画坊会被关闭,那里的画家们都会四散而去,会四处去为他们自己找寻其他爱好书籍的保护者。也许将来有一天,一位仁慈的苏丹会从不同的地方,比如说从赫拉特,从哈勒普召集起那些流亡在外、满腹困惑但华洋溢的细密画家和书法家,邀请他们来到自己的营帐或宫殿,建立起他自己的画坊。即使这些互不熟悉的艺术家们最开始仍用他们各自所知古老风格来进行绘画,但过了一段时间,就好像街上在一起打闹的小孩子们一样,他们之间也会发生同化、争执、互斗。在经过了多年的争执、嫉妒以及对排版、色彩与绘画的钻研之后,出现的就是一种新的风格。通常,创造出这种风格的人,是那个画坊里最优秀、最具天赋的细密画家,我们也可以说他是最幸运的。其余细密画家所能做的,便是通过无止境的模仿,不断修饰这一风格,使其臻至美。”
他无法再直视我的眼睛,带着一种出乎我意外的温和态度,恳求我的仁慈与诚实,几乎像个少女般颤抖着问我:
“我有自己风格吗?”
一下子,我以为自己就要掉下泪来了。鼓起所有的温柔、同情和慈爱,我迫不及待地告诉了他我所相信的事实:
“在我六十多年的生命中,我所见到的最才华横溢、手最巧、眼光最细腻的细密画家就是你。如果在我面放一幅由一千个细密画家合作完成的绘画,我也能够立刻辨认出你那真主所赐的笔触。”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知道你并没有聪明到能够明白我技巧中的奥秘。”他说,“你在说谎,因为你怕我。尽管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