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将他抱了起来,抱得紧紧的。
“做梦啦?吓坏了吧?嘿,还要逞英雄呢!”他用又硬又干的嘴唇亲了亲孩子。
“好啦,我让你睡觉吧,该睡啦。”
他将孩子放在地毡上,夹在已经睡着的司机中间,自己也挨着躺下来,将他拉到眼前,让他靠着自己,盖上水兵制服。
天蒙蒙亮,爷爷就把地唤醒。
“醒醒吧,”爷爷小声说。“穿暖和点。起来。帮我做点儿事。”
模模糊糊的晨曦刚刚透进窗来。屋子里的人都还横七竖八地睡着。
“来,穿上毡靴,”莫蒙爷爷说。
爷爷身上散发着新鲜的干草气味。就是说,他已经给马上过料了。孩子穿好毡靴,就跟爷爷一起来到院子里。雪落得很厚。但是风息了。只不过间或地刮起一阵轻风,将地上的雪粉旋了起来。
“好冷啊!”孩子打起哆嗦。
“不要紧。天好像转晴啦,”老人家嘴里咕哝着说。“真是怪事。一下子就变成那样。还算运气,幸好没有出事……”
他们走进牲畜棚。这里面有莫蒙养的五只羊。老人家摸到挂在位子上的灯,点着了。
羊在角落里张望着,咩咩地叫了起来。
“你拿着,给我照着亮,”老人家一面对孩子说,一面将灯递给他。咱们来把黑羊宰了。那么多客人嘛。等他们起身,咱们的羊肉就烧好了。”
孩子端着灯给爷爷照亮。风在墙缝里嘘嘘地叫,外面还又冷又昏暗。老人家先在门口撒了一捆干净的干草。将黑羊拉到这上面,再把羊放倒。在捆羊腿之前,他沉思了一下,蹲了下来。
“把灯放下。你也蹲下来,”他对孩子说。
老人家将两只手掌放在胸前,嘟哝起来:“我们伟大的祖先,长角鹿妈妈啊!我拿黑羊给你上供来了。多亏你在危难时候搭救了咱们的孩子们。多亏你用雪白的奶水养活了我们的祖先,感谢你那善良的心肠、慈悲的眼睛。在翻山的时候,在河水暴涨的时候,在山路溜滑的时候,你都要保佑我们。我们活在人世上,你要永生永世保佑我们,我们都是你的孩子啊。阿门!”
他按照祈祷的仪式,展开双掌,从额头抚面而下,直到下巴。孩子也照着做了。然后爷爷把羊放倒在地,将羊腿捆好。他从刀鞘里拔出一把古老的亚洲式尖刀。
孩子用灯给他照着。
天气终于好转。太阳已经有两三次怯生生地从疾驰的云块间隙里露出脸来。四处都是昨夜暴风雪遗留的痕迹:大大小小的雪堆、纷乱的树棵子、被雪压得弯成弧形的小树、吹倒的老树。
河那边的森林一声不响,静静的,有点儿郁郁不乐的样子。河面也好像低了下去,两岸堆起了雪,显得更陡了。河水响声小些了。
太阳还是没有定下心来——一会儿露出脸来,一会儿又钻了进去。
但是,孩子心里一点也不发愁,一点也不惊慌了。昨夜的惊惶不安已经过去,暴风雪已经过去,积雪并不碍他的事——雪地里还更好玩些呢。他到处跑来跑去,雪团从脚下纷纷飞起。使他感到高兴的是,屋子里一屋的人,小伙子们都睡好了,在高声地说笑,在狼吞虎咽地吃着为他们烧好的羊肉。
这时候,太阳也渐渐定下心来。越来越明净了,每次露面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些了。
乌云慢慢消散。甚至都暖和起来了。下得过早的雪开始迅速地融化,特别是在大路和小道上。
不错,当司机和装车的小伙子们准备动身的时候,孩子心里是着急了。大家一齐来到院子里,跟护林所的主人们道别,感谢主人盛情相待。莫蒙爷爷和谢大赫玛特骑着马去送他们。爷爷马上还驮了一捆柴,谢大赫玛特就带着一只大铅桶,准备烧热水浇开冻住的马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