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大早,孩子被一只手抚摩醒了。爷爷的手很凉,他刚从外面来。孩子不由得瑟缩起来。
“躺着,躺着,”爷爷呵热了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又把手掌放到他的胸口,放到肚子上。“你大概是生病了,”爷爷担心地说。“你身上滚烫的。可是我还在想:他怎么还躺着呀?该上学了啊。”
“我马上就起来,马上就去,”孩子抬起头来,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旋转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
“快别起来。”爷爷把他挣到枕头上。“你生病,谁会送你去上学?来,把舌头伸出来看看。”
孩子还是要起来去上学:“老师要骂的。她最不喜欢有谁缺课……”
“不会骂的。我去对她说说。快,把舌头伸出来。”
爷爷仔细看了看孩子的舌头和喉咙。摸了老半天脉搏。爷爷那干粗活磨得又粗又硬的手指,十分神妙地在孩子滚烫、汗腻的手上探索起心的搏动。老人家心里有了数,于是宽慰地说:“谢天谢地。还算好,有点儿伤风。你是着了凉。今天你就躺在被窝里好啦,睡觉前我用温热的羊尾巴油给你擦擦脚心和胸口。出一身透汗,兴许明天早上就能起床,又像匹小野驴一样了。”
莫蒙想起昨天的事,想到还可能发生的事,脸色就阴沉下来,坐到外孙被窝里,叹了一口气,沉思起来。“随它去吧!”他又叹了一口气小声说。
“你这是什么时候病的?你怎么不说呢?”他对孩子说。“昨天晚上病的,是不是?”
“是昨天傍晚。我当时看到河对面有鹿,就跑回来告诉你。后来就觉得冷起来。”
老人家不知为什么用一种负疚的语调说:“噢,是这样……你躺着吧,我出去一下。”
他起身要走,但是孩子叫住了他:“爷爷,那就是你说的长角鹿妈妈,是吗?那一头白的,像牛奶一样自,那眼睛看起人来,就像人的眼睛一样……”
“你这傻孩子,”莫蒙老汉很不自然地笑了笑。“好吧,就算像你说的那样。也许,那就是它,”他低声说。“也许那就是仙鹿妈妈,谁又说得准呢?……可是,我想……”
爷爷的话没有说完。门口出现了奶奶。她匆匆忙忙从外面赶来,她已经探得了一些情况。
“快去,老头子,到那里去,”奶奶一进门就说。莫蒙爷爷一听这话就垂下了头,显出一副可怜、丧气的样子。“他们在那里想用汽车把木头从河里拖出来,”奶奶说。
“你赶快去,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噢哈,天啊,牛奶还没有烧呢!”奶奶忽然想了起来,便去生火、拿碗碟。
爷爷皱起了眉头。他想反驳,想说点什么。可是奶奶不让他开口。
“去吧,你呀,还愣着干什么?”奶奶火了。“你还犟什么?咱们没什么好犟的,你呀,真够我受的。你有什么本钱跟人家顶?你看看,来找奥罗兹库尔的都是一些什么样的人?他们的汽车又是什么样子的?就是装十根大木头在山里开也没事儿。奥罗兹库尔睬都不睬咱们。不管我怎么劝,怎么求他,都没有用。他不叫你女儿进门。你那不生不养的女儿还呆在谢大赫玛特家里。眼睛都哭肿了。她在骂你,怪你没有脑筋……”
“好啦,够了,”爷爷听不下去了,一面向门口走去,一面说:“给他喝些热牛奶,这孩子是病了。”
“给他喝,我会给他喝热牛奶的,去吧,去吧,行行好吧。”她送走了爷爷之后,还在嘟哝:“他是中了什么邪了?从来没有顶撞过谁,平时低声下气,见人矮一等,谁知一下子会这样!还敢骑奥罗兹库尔的马,骑上就跑。这都是因为你,”她恶狠狠地朝孩子瞪了一眼。“值得为这样一个孩子去闯祸……”
过了一会儿,她端来一碗浮着一层滚烫的黄油的热牛奶。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