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有问题的天使
我还是喊司机去欧洲处办公地。
欧洲处的办公地是一个坐落在山坡的独立四合院,四边都是用条石垒砌的平房,都是一个式样的,一排九间,除去一间作门洞用,总共有35间,围成四方形,中间的院落足有两亩地大,种了一些松树、杉树,树林间有路,可以散步,还有石凳石桌,可以休闲、看书、冥想。门口24小时有把门的。我车子的牌照门卫是认识的,所以车子一在门口停下,门卫就迎上来。我问陈处长在不在,答复说在的。
果不其然吧。
其实,我知道,老陈是向来不吃午饭的,不是因为有胃病的问题,而是因为要保持脑子清醒。人在饥饿中,大脑的思维能力比较活跃,饱了容易瞌睡,古人说弱食强脑,大概指的就是这意思。这就是老陈,陈二湖,把职业当作性命看的,为了破译一部密码,经常把自己弄得苦海无边的。对黄依依,我就希望她有这种精神。换句话说,我是担心她没有这种精神,破釜沉舟的精神。上帝在造人时似乎总是公平的,聪明的人往往缺勤奋,智慧的人往往爱出世,爆发力好的人往往没耐力。像爱因斯坦这样的人,是上帝开小差的结果,上帝让他什么都有了,却让自身的公平没有了。黄依依给我的感觉是天资极好,悟性极高,数学上又有非凡的能力。这种人天生是密码的克星,但她性情中有玩世不恭的东西,这又是人要做大事成大事的大毛病。
12
和老陈见面,是在老陈的办公室里。老陈还有专门的破译室,在办公室的南边。我们先是去办公室,看没人才去的破译室的。听到敲门声,老陈出来,看见黄依依,跟见了鬼似地马上关闭了破译室的门,带我们去办公室。听说老陈这人很迷信,从不允许女人进他的破译室,至于为什么会有这迷信,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搞破译的人都有些莫名的禁忌,因为破译工作除了必要的知识、经验、智慧和才情外,似乎更需要远在星辰之外的运气。运气是个神乎其神的东西,要抓住它,似乎需要我们也变得神神秘秘的。
进办公室后,我把黄依依介绍给老陈,两人握了握手后,老陈说:“听说你是个数学家?”
黄依依说:“算是吧。”
我说:“不是算,是真格的。”
“真也好,假也好,反正以后你不是当数学家,而是当破译员,任务是破译乌密。你的破译室我们已经安排好了,在那边,南楼,左手起第三间,设施都是齐备的,等一会你可以去看看。如果还需要什么,”老陈指着墙上的一帧照片说,“可以找他,他是我们处里的行政参谋。”接着,老陈又指着后面很多人的照片说:“这些是我们处的破译员,总共有X人。既然首长们已经决定,要求把破译乌密作为本处的头号任务来抓,那么按照规定,你可以从这些人中任意挑选一至两名同志,做你的副手。”顿了顿,他又指着一个戴眼镜的老同志说:“但这个人除外。”
黄依依好奇地问:“为什么他要除外?”
老陈示意我来回答,我就告诉她,这位老同志现在身体不好,无法正常工作。其实,他是患了精神分裂症,疯了。
不料,黄依依一语道破:“他是不是疯了?”我问:“你怎么知道?”
她说:“猜的,你看他的目光,多么神经质,这种人离疯狂往往只有一步之遥。”我说:“他曾经是这里最了不起的破译家。”她说:“这种人离圣人也只有一步之遥。”我说:“他是因为破译密码疯的,用脑过度,脑筋像琴弦一样绷断了。”她说:“像纳什。”
我问:“谁?”
她说:“世界著名数学家,博弈论大师约翰•纳什,他也是被密码逼疯的。”“其实你也疯了。”老陈突然插话,顿了顿,又说,“我们都疯了。”一句话把黄依依弄得稀里糊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