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刀尖上的步履
狂笑和嘲笑,我想总有一天,毛会为他这天大的失算扇自己耳光,这无疑比我们直接扇他耳光还叫人开心。由于有了这开心的想像,那天上午的一切,包括被毛的一顿臭骂,和在楼梯上不慎闪伤脚,竟然都变成了我的快乐。
这是5月间的事。6月份,我被正式提拔为处长。我相信,这一定跟你母亲有关。事实上,毛在任何处室都安插了眼线,以前我这里的眼线是秦时光,现在变成了你母亲,这就注定我有荣升的“前程”。
7、8、9三个月,我一直在重庆。当时南京政府“弹劾”蒋的人很多,按蒋的旨意,毛人凤亲手将保密局部分机构悄悄转移至重庆,我在重庆主要负责接应工作。
10月9日,毛为褒奖我在重庆工作“得力”,派专机将我从重庆接回南京过国庆节(10月10日)。这天晚上,在保密局国庆招待会上,我居然没看见你母亲,使我一下心虚万分。直到第二天晚上,当我在你舅舅招待保密局处以上人员的宴会上见到你母亲时,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昨晚看不到她,正是因为你的缘故。当时你已有八个多月,“大腹便便”的她显然不适合出现在大庭广众面前。我以为这样她肯定是上不成班了,结果第二天我刚在办公桌前座下,你母亲笨重的身体像企鹅一样挺过我身边,我心里顿时感动得想哭。我想要不是为了革命,大家闺秀的你母亲这时也许早在某个花园里被孩子父亲及一大堆佣人众星捧月地呵护着,期盼着,悠闲和幸福像空气一样包围着她,使她一辈子都对这段时光充满甜蜜回忆。然而,现在她甚至看不到一张真正的笑脸,她自己的笑脸因为孩子父亲的不幸也很难看见了。革命有时就是这样,并不比坐牢或者比坐牢还要难受的折磨好受一点,尤其是搞地下革命的。我并不是怀疑或者否认自己的一生,但如果一个人还有来世的话,我想我一定会重新选择自己的职业,我宁愿做个短兵相接的战士,也不要重操旧业,这是世上最残酷、最抑制人性的职业。
这个月底,保密局一批政治犯在秘密押往重庆途中的前一站丰都码头被营救,著名的有张干林师长、卢学东教授等11人。这当然是我们干的好事,又一件好事!这事把毛人凤气疯了,他吼叫着从一楼冲到四楼,从厕所冲到会议厅,像一条被咬伤的疯狗。我钻在办公室里,表面上气呼呼走着,骂手下人,甚至还踢翻了两只热水瓶,心里头却高兴得直想哈哈大笑。我有种预感,毛一定会派我去处理这事,这样的话我们11名同志必将安然无恙离开鬼城丰都(他们暂时还未离开丰都),因为我知道他们藏在何处:就在码头警务连弹药库里的11只墨绿色炮弹箱内,我将在派出所有人四处搜索的同时安排船只,将同志们划过江去。
果然,被我踢翻的热水瓶渣子还未清理净,我桌上的电话便响了,我抓起电话(故意对着话筒骂人),听到毛气冲冲的声音,要我马上乘他专机去重庆。就这样,我去了丰都,把同志们安然送过了江。因为没有抓到人(永远抓不到),我自然不能很快回去,所以我又在重庆耽搁下了。
一天中午,我正在行山宾馆陪两个美国佬用餐,我的勤务兵急冲冲跑来向我报告,说毛人凤马上到重庆,现在正在飞机上。我赶紧驱车去机场。机场已候了一帮政界军界要人,经打问才知毛是陪蒋经国来重庆的,我一个小小处长还远不够迎接的资格。
这天晚上,毛忙完了大事,将我喊到他下榻处,一见面就得意洋洋地对我这样说:“你没有抓到共党,我倒是抓到了条大鱼,一条大大的鱼,你想知道是谁吗?”看我摇头,他又说,“是林英,你没想到吧,这个婊子养的!”
林英就是你母亲当时的化名。
我说:“林英?不会吧,她不是杨大人的夫人,怎么会呢?”
毛骂:“嘿,什么夫人,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夫妻,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