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合之间
五月的月亮明晃晃地照着墨菲太太经营的寄宿舍。查一下历书就可以知道,月亮的光辉同时也洒到一片广大的地区。春天披上了盛装,枯草热紧接着就要猖狂。公园里满是新绿和来自西部与南方的商贾行旅。花在招展。避暑胜地的代理人在招徕顾客;气候和法庭的判决都日趋温和;到处是手风琴声、喷泉和纸牌戏。
墨菲太太寄宿舍的窗户都敞开着。一群房客坐在门口的高石阶上,屁股下面垫着又圆又扁的草编,象是德国式煎薄饼。
麦卡斯基太太倚在二楼前面的一个窗口上,等她丈夫回家。开在桌上的晚饭快凉了。它的火气钻到了麦卡斯基太太的肚子里。
九点钟,麦卡斯基终于来了。他胳臂上搭着外套,嘴里叼着烟斗,一面小心翼翼地在房客们坐的石阶上寻找空隙,以便搁下他那九号长四号宽的大脚,一面因为打扰了他们而不住地道歉。
他推开房门时,碰到的情况却出乎意外。他平日要闪避的不是火炉盖,便是捣土豆用的木杵,这次飞来的却只是话语。
麦卡斯基先生推断,温和的五月的月光已经软化了老伴的心。
“我全听到啦。”代替锅碗瓢盆的话语是这样开头的。“你笨手笨脚,踩到了马路上那些不三不四的家伙的衣角倒会赔不是,你自己的老婆伸着脖子在窗口等你,把脖子伸得有晒衣绳那么长,即使你在她脖子上踩过,连一声‘对不起’都不吭;你每星期六晚上在加勒吉的店里喝酒,把工钱几乎统统喝光,剩下一点儿来买吃的,现在又统统搁凉,收煤气帐的今天又来过两次啦。”
“婆娘!”麦卡斯基把外套和帽子往椅子上一扔,说道:“你这样聒噪,害得我胃口都倒了。你不讲礼貌,就是拆社会基础的墙脚。太太们挡着道,你打她们中间走过,说声借光也是爷们儿的本分。你这副猪脸能不能别再对着窗口,赶快去弄饭?”
麦卡斯基太太慢吞吞地站起来。她的举动有点不对头,使麦卡斯基先生有了提防。当她的嘴角突然象晴雨计的指针那样往下一沉的时候,往往预告着碗盏锅罐的来临。
“你说是猪脸吗?”麦卡斯基太太一面说,一面猛地把一只盛满咸肉萝卜的炖锅向她丈夫扔去。
麦卡斯基先生是个随机应变的老手。他知道头一道小菜之后该上什么。桌上有一盘配着酢浆草的烤猪肉。他端起这个来回敬,随即招来一个搁在陶器碟子里的面包布丁。丈夫很准确地摔过去的一大块瑞士奶酪打在麦卡斯基太太的眼睛下面。当她用满满一壶又烫又黑、半香半臭的咖啡作为恰当的答复时,根据上菜的规矩,这场战斗照说该结束了。
但是麦卡斯基先生不是那种吃五毛钱客饭的人。让那些劣等的波希米亚人把咖啡当作结束吧,假如他们愿意的话。让他们去丢人现眼吧。他可精明得多。他不是没有见识过饭后洗手指的水盂。墨菲寄宿舍虽然没有这种玩意儿,可是它们的代用品就在手边。他得意扬扬地举起那个搪瓷脸盆,朝他欢喜冤家的头上一送。麦卡斯基太太躲过了这一招。她伸手去拿熨斗,打算把它当作提神酒,结束这场可口的决斗。这当儿,楼下传来一声响亮的哀号,使她和麦卡斯基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暂时休战。
警察克利里站在房子犄角的人行道上,竖起耳朵倾听家庭用具的砰嘭声。
“约翰·麦卡斯基同他太太又干上啦。”警察思忖着。“我要不要上楼去劝劝呢?还是不去为好。他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平时又没什么娱乐。不会闹得太久的。当然啦,再闹下去的话,他们要借用人家的碗盏才行。”
正在那时候,楼下响起了那声尖厉的号叫,说明不是出了恐怖的事情,便是情况危急。“那也许是猫叫。”警察克利里说着,匆匆朝相反方向走开。
坐在石阶上的房客们骚动起来。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