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的一个孩子,不漂亮,也不丑陋,相当的腼腆,一点没有出色的地方。我觉得怪有意思的倒是,虽则进屋子来之后记得他没有说上五六句话,人却非常自如,而且奇怪的是,尽管不开口,好象也在参加谈话。我注意到他的手很长,可是,就他的身个论,不能算大,形状看上去很美,同时又有力。我想画家一定高兴画这双手。他体格比较瘦,但是,看去并不文弱,相反地,敢说顽健。一张脸宁静庄重,晒得黝黑,要不是这样就看不出什么血色;五官端正,但并不出众。颧骨相当高,庭穴四进。深棕色的头发,微微鬈曲。眼睛看上去比原来的要大,因为陷在眼窝里很深,睫毛则又波又长。眼珠的颜色很特别,不是伊莎贝儿和她母亲,舅舅共有的那种浓栗色,非常之深,虹彩和瞳子差不多是一个颜色,这给他的眼睛以一种特别的光芒。他有一种动人的潇洒风度,看得出为什么伊莎贝儿对他倾心。她的眼光不时落到他身上一下,从她的神情里我好象看出不但有爱,而且有喜欢。两人的眼光碰上时,他眼睛里含有一种温情,看去非常之美。没有比看见年轻人相爱更动人的了,这使我这个已届中年的人艳羡他们,同时,不懂得什么缘故,感到难受。这很愚蠢,因为以我所知,是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他们的幸福的;两人的境遇都宽裕,你想不出什么理由说他们结不了婚,而且结婚后不能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
伊莎贝儿,艾略特和布拉巴宗继续往下讲怎样重新装饰屋子,想逼出布太太一句话来,承认是得想个办法,可是,她只蔼然微笑。
“你们不要逼我。我得空下来自己想过。”她转身向那男孩子说,“拉里,你对这一切怎么看法?”
他向桌子四周环顾一下,眼中露出微笑。
“我觉得做不做都无所谓,”他说。
“你这个狗蛋,拉里,”伊莎贝儿叫出来。“我还特地关照你给我们撑腰的。”
“假如路易莎伯母满意她原来的那些,做什么要换掉?”
他发的问题非常在点子上,而且很合乎情理,我不禁笑出来。他看看我,自己也笑了。
“而且请你嘴不要咧得那个鬼相,你自以为讲了一句非常俏皮的话,我觉得很蠢,”伊莎贝儿说。
可是他的嘴咧得更大了,这时我注意到他的牙齿长得又小又白又整齐。他望着伊莎贝儿的神情,不知怎样,使她脸红起来,呼吸也急促了。我假如没有弄错的话,那么,她就是疯狂地在爱着他,可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好象她对他的情意里面还有一种母性的爱。这在这样一个年轻女孩子身上有点令人意想不到。她嘴边微带笑意,重又向布拉巴宗殷勤起来。
“别睬他。他非常之蠢,完全没有受过教育。他什么东西都不懂,只懂得飞行。”
一飞行?一我说。
“他大战时是空军。”
“我还以为他那时年纪轻着,不会参军。”
“他年纪是轻,着实太轻了。他淘气之极。溜出学校,跑到加拿大;说了一大堆谎话,人家真的相信他是十八岁,这样就进了空军。停战时,他还在法国作战呢。”
“你把你母亲的客人缠死了,伊莎贝儿,”拉里说。
“我从小就认识他,他回来时穿一身军装,外套上挂那么漂亮的奖章,非常好看,所以,我就这么坐在他门口阶沿上,缠得他一刻不能安静,只好答应跟我结婚了。那时候,竞争可真激烈。”
“真的吗,伊莎贝儿,”她母亲说。
拉里身子伸过来向我说:
“我希望你一个字也不要信她。伊莎贝儿不是什么坏女孩子,可是个说谎大家。”
吃完午饭,艾略特和我不久就告辞。我先前告诉他打算去博物馆看看画,他说他带我去。我不大愿意有人跟我去逛博物馆,可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