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这除了明显的自私外,还能是什么?”
“我也不懂,”我微笑说。
“拉里学习死语言能有什么用处?”
“有些人对知识有种无所为而为的欲望。这不是什么下流的欲望。”
“如果你不预备派知识的用场,知识又有什么好处。”
“也许他就是如此。也许单单有了知识就是满足,正如艺术家能创造一件艺术品就认为满足一样。也可能知识是为了进一步追求什么的准备。”
“他如果要的是知识,他为什么复员之后不去进大学?纳尔逊医生和妈就是这样劝他的。”
“我在芝加哥时跟他谈过。学位对他没有用处。我觉察到他对自己要什么有他的具体想法,而且觉得在大学里得不到。你知道,在治学上有合群的狼,也有单身的狼。我认为拉里是那种除了走自己道路没有别的路好走的人。”
“我记得有次问他想不想写书。他大笑,说他没有东西可写。”
“这是我听到的不肯写作的最站不住的理由,”我微笑说。
伊莎贝儿做了个不耐烦的姿势。她连最温和的调侃都没有心肠听了。
“我弄不懂的是为什么他要变成这个样子。大战以前,他和别人并没有两样。说来你不相信,可是,他网球打得很好,而且高尔夫也打得很不错。他经常做我们其余的人做的那些事情。他是一个正常的孩子,而且我们没有任何理由设想他不会成为一个完全正常的男人。说到底话,你是个家,你应当能够解释。”
“人性是这样极端复杂,我有什么资格来解释?”
“今天我要跟你谈谈,就是为了这个,”她接着说,根本不理会我那句话。
“你不开心吗?”
“不,并不完全是不开心。拉里不在时,我很好;但是跟他在一起时,我就感觉非常软弱。现在只是一种难受,就象你好几个月没有骑马,骑马跑一次长途之后身上感到发酸那样;它并不痛苦,也并不使人忍受不了,但是使你感觉到;我会熬过的。我只恨拉里把自己的生活糟蹋成这样。”
“也许他不会。他开始走的是一条悠长艰苦的道路,可是,他最后也许会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
“你难道没有想到过?从他告诉你的那些话看来,他表示得相当明显。上帝。”
“上帝[注]!”她叫出来。可是,她这一句是表示极端诧异的惊叹语。我们用了同一字眼,但是,意义却完全两样,使我们对这里的喜剧效果全都不由而然地笑了。但是,伊莎贝儿立刻又严肃起来,我而且觉得她的整个表情带有一种恐惧。“你怎么会想到这个?”
“我只是猜想。可是,你要我告诉你我作为一个家是怎样看法。不幸的是,你一点不知道他在大战时碰上了什么事情深深打动了他。我觉得,他的感触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的。我在想,不管拉里碰上了什么,总之,这事使他有种人生无常和痛苦感,同时,觉得世界上的罪恶和痛苦准有一种补救办法。”
我看得出伊莎贝儿不喜欢我把谈话兜到这上面来。这使她觉得坐立不安。
“这一切都非常之不正常,是不是?我们得承认眼前的现实。人活在世界上就是要把生活过得好。”
“你大概是对的。”
“老老实实说,我只是一个非常正常的普通女孩子。我要过得开心。”
“看上去你们两个人的气息完全合不到一块去。你在结婚之前能够发现这一点,非常之好。”
“我要结婚,而且有孩子,而且生活得——”
“按照慈悲的上帝高兴给你安排的那样生活,”我打断她,并向她微笑。
“是啊,而且这也没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