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毛泽东和斯诺谈心,并捎话给尼克松:我愿跟他谈,谈得成也行,谈不成也行,吵架也行,不吵架也行——
中南海。南海昔日碧波粼粼的水面已经结了冰。晶莹洁白的冰面将岸边丰泽园那道婉蜒的红墙衬得更红。墙内四合院中那七棵古柏的枝头依然苍绿。
一九七O年十二月十八日上午,在北屋西头的书房里,毛泽东和老朋友斯诺坐在沙发里谈得正酣。书房的四边都摆满了高大的书架,架上摆满了书,有中文书,也有外文书,许多书籍中插有写着注释的纸条。大写字台上高高地堆着书刊和手稿。给斯诺的印象,这儿更象一位大作家的工作室。
毛泽东一边吸烟,一边和斯诺交谈。烟吸得很厉害,间或有一两声咳嗽。斯诺关切地说:
“主席已经吸了几十年烟了。”
毛泽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润喉,说;“医生劝我戒烟。我戒过。戒不掉。”
“我这次旧地重游,还去了保安一趟。”斯诺说。
“我们是老朋友了,我对你不讲假话,我看你也不讲假话的。”毛泽东仍是十分坦诚。
“是呵。我第一次到保安,还担心村里的农民要‘共我的产’,分掉我带去的东西。当我离开的时候,感觉好象不是回家,而是离家了。”斯诺说的很真诚。
毛泽东笑了:“怪不得麦卡锡把你当作‘赤匪’。”
“我给儿子起了个名字叫‘西安’,表示对红军的祝愿和怀念,就更象‘赤匪’了。”斯诺又说。
毛泽东问:“我听讲,前两年你想来,有人反对?”
“我写过信来要求的。”斯诺答。
“在一九六七年和一九六八年这两年中,反对你到中国来的那些官们是一帮极左分子,他们在一段时间内还夺过外交部的权。但是这些人都早被清除出去了。”毛泽东说。
斯诺说:“我记得,一九六五年元月,你同我谈话时,曾说过中国确有个人崇拜—一”
毛泽东说:“那时的情况是需要更多的个人崇拜。现在就不同了,崇拜得过份了,搞了许多形式主义。比如什么‘四个伟大’。讨嫌!在过去几年中,有必要搞点个人崇拜,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毛泽东在谈到个人崇拜时,是动了点情绪的。他很明白这一点,只有他自己才了解这一切。他让斯诺上***看到了个人崇拜,看到了他作为领油的绝对权威及无上优越,看到了他在亿万中国人民心目中的形象。他的手臂在***城楼上一挥动,人们的情感就会象波浪一样翻腾,甚至不惜在他的指引下去赴汤蹈火。他的声音从中南海的书房里发出来,亿万人民会怀着虔诚的激情当作必须绝对服从、甚至超越了法律的最高指示。可是,他的内心却是十分孤独的。在中南海红墙内丰泽园的书屋里,他已经很难单独同什么人促膝谈心,交流感情,没有任何人可以跟他讨论,没有任何人可以跟他辩解,他的副统帅也说得很明白,只要是他的话,“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也执行,在执行中加深理解”……他的内心活动,只有同象斯诺那样的异国朋友,才能披露一点儿。他的心是痛苦的,孤独的。
历史往往会惊人地重复。一九六五年,毛泽东对斯诺谈要搞点个人崇拜,是为了让刘少奇下台;这次,讲“四个伟大”讨嫌,尽管斯诺还没有理解其深意,可是历史学家在今天可以据此断定,毛泽东已经觉察了林彪一伙的用心了。他又在考虑林彪是不是“赫鲁晓夫那样的人物”。
在这年三月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上,他提出了改变国家体制,不设国家主席的建议。会上大家同意了。可是,四月分林彪又提出设国家主席,并虚伪地建议由毛泽东担任国家主席。毛泽东在林的报告上批示:“我不能再作此事,此议不妥。”此后半年内,他讲了六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