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周恩来笑得更大声,笑罢说:“我知道,这就是有名的‘厨房辩论’,它使你出了名。”
尼克松笑了,说:“我想不是坏名声。”他想了想,又半开玩笑地说,“总理先生,你不应该全信报纸上说我的坏话,我也不会全信报纸上说你的坏话。”
周恩来收住笑,对尼克松说:“我信奉毛主席说的一句有名的话,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是无所畏惧的。”
下午五时,向新闻界公布了中美两国的《联合公报》。因为在上海发布,当时两国还没有外交关系,大家就称它为“上海公报”。
此后,下午五点五十分,基辛格和助理国务卿格林在上海展览馆的宴会厅举行记者招待会。为给台湾方面及美国国内的反对派以“安慰”,基辛格煞有介事地在会上申明美国同台湾的防御条约并不变动,以表示“没有抛弃老朋友”。可是,这种形式主义的说明并没有引起记者们的兴趣;上海公报对世界的震动与冲击,使基辛格的解释黯然失色。
值得提到的是,基辛格在记者招待会上透露了:毛泽东自始至终密切掌握着谈判的整个进程。
这天是星期天,在上海为尼克松举行了最后的宴会。尼克松显得兴高采烈,茅台酒使他脸上的笑都泛着红光。他洋洋自得,喜不自禁地举起酒杯;斟上茅台,走到麦克风面前,作了在这次访问中从没有过的即席讲话:“……联合公报将成为明天全世界的头条新闻。但是我们在公报中说的话不如我们在今后的几年要做的事那么重要。我们要建造一座跨越一万六干英里和二十二年敌对情绪的桥梁,可以说,公报是搭起了这座通向未来的桥梁……”
人们沉浸在欢乐中,为总统的话鼓掌。
尼克松又随酒兴所至说:“上海这个城市,曾经饱受外国侵占之苦,我们再也不允许上海,及全中国以至全也界所有象上海一样的城市,再受外国侵占之苦了。我们绝不答应!”
基辛格那玳瑁眼镜架后的眼珠转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忧虑,总统一定是太高兴了,他忘了周恩来批评黑格说的关心中国“生存能力”的事,又将这种意思讲了出来。基辛格瞥了周恩来一眼。周恩来严肃地坐着,面无表情。
尼克松又兴奋地说:“美国人民,要和中国人民一起,将世界牢牢地掌握在手中。”
这是一句十分敏感的话,要是往常,挑剔的记者们会马上抓住话柄大作文章,说总统在鼓吹“中美”联合“主宰”世界了。常为尼克松准备发言稿的基辛格十分但心。幸好记者们特殊的神经也被茅台酒麻醉了,他们竟没有什么反应。
尼克松更为踌躇满志地说:“我们访问中国这一周,是改变世界的一周。”
周恩来默默地望着,当全场热烈鼓掌时,他也随着拍了两下。
二月二十八日早上,周恩来将尼克松一行送至虹桥机场停着的总统专机舷梯旁。
尼克松在跟周恩来握过手以后,在登上舷梯前,转过身来跟翻译唐闻生握手。他握着她的手,喜盈盈地说:“在这最后的场合,请允许我对我的‘中国之声’唐小姐表示赞赏。我听她翻译,她把每个字都翻得很清晰很正确。”
唐闻生感到很窘,站着不开口。周恩来鼓励她翻出来。她红着脸,结结巴巴地将话翻了出来。这是她第一次翻得不流畅。
尼克松与夫人帕特最后上了舷梯,在机舱门口回身挥手。
漆着蓝、白、银三色的总统专机飞离了上海。尼克松还沉浸在欢乐的情绪中。
夫人帕特对他说:“周恩来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尼克松也说:“是的,他是一个伟人,本世纪罕见的伟人。我感到惋惜的是,他生活在巨大的阴影之中,他总是小心谨慎地让舞台的聚光灯照射在毛泽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