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千里共婵娟
解,或者优点不被人们了解的时候,他就尽心尽力地为他们解释。这样的领导干部,当然也是最能够得到部下的理解、尊重与信任的。多年之后,一位美术理论家透露说,那时沙可夫特别关心孙犁,就像关心一个“贵宾”一样。孙犁不以为然,“我想这是不合事实的,因为我从来也没有当‘贵宾’的感觉。但我相信,沙可夫同志是关心我的,因为在和他认识以后,给人的这种印象是很深刻的。”①在延安这一次,就又证明了沙可夫的关心:他来到鲁艺负责人之一的宋侃夫的窑洞里,把孙犁也叫了去,向宋侃夫介绍了孙犁在敌后工作的情况。他看到别人都有家眷,而孙犁孑然独处,因此,当把孙犁送出来的时候,关心地问:是不是也把家眷接到延安来?
孙犁自然思念妻子。但是一来关山阻隔,路面很不平静,二来上有年迈双亲,下有小儿女拖累,妻子哪里能离得开?所以,他只能婉言谢辞了。
眼前没有妻子,这是个缺憾。人生几次月儿圆?他们已有三四年不见了,青春时期的如花美眷,还得在战火中拖延下去。这对于一个刚刚三十来岁的男子,也是一种艰难的岁月。
是的,这里生活不错,大生产运动带来了丰衣足食,可以经常吃到牛、羊肉(主食为糜子)。按照当地习惯,头蹄杂碎是抛掉不吃的,有一次,邵子南从山沟里捡回一个特大牛头,在窑洞门口,安上一口大锅,架起大块劈柴,把牛头原封不动地煮在锅里,用他那四川人特有的犟劲说:“煮上三天,就可以吃了!”孙犁不记得是否和他分享过这次盛餐,但在那些黄昏,在寒风凛冽的山头,在熊熊的火焰旁边,却和他分享了难忘的快乐。
他的窑洞也不错。在地上立起四根木桩,搭起一块木板,这就是床。窑洞的特点是冬暖夏凉,何况,冬季发的木炭很充足,室外再冷,室内照旧温暖如春。他的家具有青釉瓷罐一个,可打开水,一只大沙锅,可以热饭,也可兼做脸盆。但孙犁不用它洗脸,可以不受“妞儿”的零落了。水房、食堂就在山下,方便得很。
在某种程度上,这里的生活可以自己设计、自己创造。例如马达,他的窑洞就设计得很别致,他利用土方,削成了沙发、茶几、盆架、炉灶……不只实用,简直还是可供欣赏的艺术品。
孙犁也想自己设计生活,结果却不成功。他在自己住的那间小土窑顶上种南瓜,破坏了走水沟,大雨下来后,前沿塌落,南瓜没种成,险些把他封闭在洞里。
这可以说是一次水灾;他还遇到过另一次水灾。鲁艺最初创立时,校址在延安旧城北门外云梯山麓南侧,1939年秋天迁来延安东郊桥儿沟。孙犁刚到延安时,先安置在桥儿沟街上一家骡马店内,一天傍晚,天降大雨(大西北的雨,总是来得那么急),他们几个教员,坐在临街一间房子的地铺上,闲话天地南北,孙犁刚说:“这里是高原,下雨不会发水……”就听到了汹汹的流水声,探身窗外,洪水已齐窗台。大家急忙拎起包裹逃出,刚刚出户,房已倒坍。仓皇间,听到对面山上人喊:“到这边来!”大家于是向山坡疾奔。经过骡马店大院时,洪水从大门涌入,正是主流,水位陡然升高。孙犁被洪水冲倒,碰着一根耸立着的拴马木桩,他到底是一个男子汉,说时迟,那时快,立即抛掉衣物,猴子般攀登了上去。这时洪水冲击木桩,并挟有梁木、车辕冲过,他怕冲倒木桩,及时用脚、腿把这些什物拨开,致使多处受伤。好在几十分钟水即过去,不然,此处距延河不到百米,难保不顺流而下、直达黄河了(延河是黄河中游的一个支流)。
事后,孙犁听人说,延河边上有一座石筑戏楼,有一年夏天中午,二十多个人在戏楼上纳凉歇晌,不料洪水陡然袭来,整座戏楼连人一同卷入延河。孙犁由此深知,乡谚所云“远怕水,近怕鬼”之说,是很有道理的,到一个生地方,不先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