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回铜脚道运米救饥民 陆伟成酬庸清道藏
席都已除掉,露出一舱一舱的白米来。每船二三个、四五个船户,都寂静无哗的在船头立着。那一种整齐严肃的气概,与衙役所禀报的绝对不相符合,正待将那两个衙役传来,问他谎报之罪。忽一眼看见一艘最大的船上,一个蓬首垢面的人,斜靠着船舱打盹,一双赤脚向前伸直,一只是平常人肉脚,一只黄光灿烂,一望就看得出是铜脚。陡然触发了少年时学道的事,不由得吃了一惊。两眼不转睛的盯住那人,想看个仔细。只是那人低着头打盹,面部又不清洁,认不出是否铜脚道人?陆伟成正在注意的时候,那两个衙役已到轿前禀道:“小人刚才来这里探看的时分,这些船只多不曾靠岸停泊,离岸有丈来远。也没有旗帜,也没有船只,全不是于今这种气象。不知怎的变换得这们快?惟有抓着小人掼上岸的那厮,此刻还是在那条大船上,靠着船桅打盹的便是。”陆伟成点了点头,吩咐停轿,自己走下轿来,向那大船走去。
那人忽伸着懒腰,打了一个呵欠,朝河岸立起身来。仔细看时,不是铜脚道人是谁呢?陆伟成一看出是铜脚道人,便不敢慢忽了。也顾不得自已是襄阳府的知府,河边有多少人民注目。急忙走上那船,朝着铜脚道人双膝跪下,叩头说道:“想不到在这里得拜见师傅。”铜脚道人忙伸手将陆伟成扶起来,笑道:“你还没忘记吗?只是于今已拜的太迟了些呢。我当日已说过了,你要报答我的话,且等你到了襄阳再说。这回我师傅要广行功德,委我运来白米三十万石,赈济这一府饥民。只是从来办理赈务,经手的人莫不希图中饱,难民所受的实惠有限。你此番能认真办理,使这三十万石米,颗颗得到饥民肚中,就算是你报答了我。而你办好了这回的事,你自己的功德也无量。”陆伟成至此,才知道铜脚道人还是黄叶道人的徒弟。
陆伟成本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赈济饥民的事,原来办得十分认真,便没有铜脚道人一番嘱托,也不至和寻常借赈灾捞钱的样,经手的只图中饱,何况有番嘱托?不待说一府的饥民,没一个不实受其惠。赈务办了之后,官厅对于捐钱出力的人,照例有一大批保奏。陆伟成因黄叶道人的功绩太大,不能与寻常捐钱出力的人一例保奏。亲自步行到玄妙观,请示黄叶道人,看他心里想得何种褒荣之典。黄叶道人从来不按见官府的,这回却破例迎接陆伟成到静室里款待。陆伟成表明来意,黄叶道人表示不愿意的神气说道:“贫遭自行功德,别无他项念头。无论何种褒荣之典,在贫道看来,都觉得不堪,不是小家修道的人所应当膺受的。”陆伟成那里知道黄叶道人是朱明之后,正恨挽不同劫运,不能把清室推翻,光复他朱明的故物,怎么反想得清室褒荣之典呢?以为黄叶道人是客气的推辞,很诚恳的说道:“你老人家虽是清高,不存这种念头,然朝廷酬庸之典,是没有偏私的。”黄叶道人见陆伟成说得极诚恳,遂点头说道:“贫道个人实用不着何等褒荣,但我住持这玄妙观的年数不少了,却没一些儿可以留作纪念传之久远的东西。你能为玄妙观奏请领下全部道藏,倒可以作镇观之宝。”陆伟成听了,自是欣然应诺,转奏上去。不料部里竟批驳下来。陆伟成在官场中混的日子不多,又是个科甲出身,不大明白部里需索银钱的手段。见保奏上去,居然批驳了,只急得甚么似的。黄叶道人倒知道部里批驳的用意,亲自进京,花了上万的运动费,经过一年多的时日,才将全部道藏请下来。这一路运回襄阳,沿途官府都焚香顶礼。陆伟成事先就满城张贴了告示:道藏运到襄阳的这日,家家户户都得在门口陈设香案。襄阳一府的百姓,受了黄叶道人赈济之德,异口同声的称黄叶道人为万家生佛,没一个不想瞻仰丰采。
朱复姊弟和胡舜华,正在这日由金陵到了襄阳,看了这家家点烛户户焚香的情形,不知道为的甚么。向人打听,才知道是迎接玄妙观从清廷请下来的道藏。朱复也不明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