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乞丐妇重配鸾俦
冰炭,自古皆然,岂独我吴公佐!况男儿四海尽堪家,何必故乡生处好。”立下这念,遂复翻身仍到盐城。
常言好马不吃回头草,料想延寿寺自然不肯相留,决无再入之理。却到何处去好,难道吴公佐便这样结果?且随意闯去。也是天使其然,却遇着延寿寺东房借读书的一个秀才,复姓司空名浩。曾见公佐在寺,做过香火,颇是面善。询其来历,公佐道出几句文人话语,司空浩大以为奇。自想不知果是何等样人,便留到读书处坐下,盘问一番。公佐谈吐渊博,应答如流,司空浩不觉惊异起敬,说道:“足下本是我辈中人,如何失身此寺执役?”公佐笑道:“抱关击柝,赁舂灌园,古人之常,何足为怪。”于是尽以实情相告。司空诰留他住下,乃与众斋长说:“我辈虽忝列黉序,今见广济吴兄,腹笥舌阵,不觉敛手退步。此兄客途寥落,何不留他居于学宫旁舍。凡一应书柬往来,府县公移委到本庠者,悉托此兄代笔,免费我笔心思,兼省学师之委谕,可不两便?”众人尽以为然。遂引公佐见了学师,拣一斋房与他居住。自此时共诸友盘桓,日亲日近,凡文翰之期,花月之会,若吴公佐不在,满座为之不欢。
一日中秋佳节,众友醵金,叙于前街刘孝廉罗亭赏月。酒设在驯鸳沼上。鸳,文禽也,左右其翼,原系野性,非人家沼池中可畜。那刘孝廉园池,时有此鸟飞集,遂起一馆于沼上,取名驯鸳。是夜对月饮酒,适见两只鸳鸯,从空飞下。司空诰道:“月光明净,文鸟嘤呜,正好入咏。吾辈可取古人诗一句,中间要鸟月两字,作一酒尾。”众友俱称最妙。司空浩遂把盏说道:“叫月杜鹃喉舌冷。”一友姓邓名元龙,就接口道:“子规枝上月三更。”一友姓冉名雍非,沉吟再四,乃言:“鸳鸯湖上烟雨楼。”司空浩道:“请问冉兄,此句出在何诗?”雍非道:“小弟岂不知,二兄所咏,一出苏子瞻,一出苏子美。但只言鸟月,并不及鸳鸯,所以特造此句,虽非古作,却有根据。鸳鸯湖,在嘉兴府南门外,烟雨楼,即在鸳鸯湖上,自我作古,却不好耶?”三人各相告罚,哄堂不已。
轮到顺公佐,微微冷笑说道:“大略词家要顾名思义,今夕在驯鸳沼上咏诗,并无鸳字入题,所以该罚,此名不称其义之一征也。若我吴公佐,生来年已三十,孟浪游踪,至今倘未有家。倘奉令咏及鸳鸯,却与此身名义乖谬,请甘先罚巨觥,后来再咏一诗见志。万物共为耻笑,以增词坛话柄。”众友道:“何敢,何敢!就请吟来。”公佐持杯望月,吟出一诗,却是七言八句。诗云:
十载淮阴浪荡游,射阳湖水碧于秋。
虽逢飘母频投饭,却愧王孙未罢钩。
燕子楼前新月冷。鸳鸯冢上野禽啾。
临波虽有双鱼佩,只恐冰人话不投。
吟罢,众友齐声称赏。司空浩道:“吾兄有此捷才,撰成妙句。才子在此,安得无佳人哉!”邓元龙忽然叫道:“有,有,有,吾当为吾兄作伐。”冉雍非道:“兄有何门,以作朱陈配郭!”元龙附耳低言如此如此。冉雍非笑道:“妙,妙!聘财尽是我三友承当,并不消吴兄挂念。只是择日取吉,专待尊命。”司空浩道:“两兄所言,诚为盛念,何独不会小弟知之?”邓元龙道:“六耳不传道。吾兄若知,定先要挨一脚媒人,吴兄客边冷淡,便不好与他节省一些矣。”三人大笑。正当欢笑之际,适赣榆县送中秋节礼与本县,县公有帖到学,要作回启。差人立候,公佐遂先辞去。
去后司空浩问道:“适间两兄所言,戏耶,真耶?”邓元龙道:“兄不闻北神堰朱从龙收得一丐妇乎?此妇乃射阳湖阴周六之女,出嫁与渔户刘五之子。周女不谙渔家生业,兼之夫妇无缘,退还周六。何期周六身死,此女无靠,流落街衢求乞。有严几希相士,相他骨头里贵,后来有好日。因此朱从龙收于厨下,供薪水之役,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