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玉箫女再世玉环缘
下:
贤卿出自侯门,归于寒素。仆不肖,以豪宕性情,不入时人耳目。幸岳母俯怜半子,曲赐提携,而泰山翁之鄙薄,且不若池中物也。荷蒙圣主隆恩,甄录微劳,命代尊大人节钺。诚恐当年冰炭,不堪此日寒暄,相见厚颜,彼此无二。姑暂秘之,勿先秽听。别后情怀,容当面罄,不便多渎。
夫人看罢,不胜欢喜,说:“谢天地,韦郎今日才与我争得这口气也。”将信递与女儿,小姐看了说:“韦郎书中意思,还不忘父亲当年怠慢之情。倘相见时,翁婿话不投机,怎生是好?”夫人摇一摇手,笑道:“这到不必愁,你爹是肯在热灶里烧火,不肯在冷灶里添柴的。但见韦郎今日富贵,又是接代的官,自然以大做小,但凭女婿妆模作样,自会对付。自看韦郎与丈人的书上,写些甚么来。”拆开观看,其书云:
老相公威镇全蜀,名播华夷,不肖翱钦仰久矣。翱忆旧游锦城,越今寒暑迭更,士风在变,将来者进,而成功者退。意者天道消长,时物适与之会耳。翱早岁明经,因进士未第,浪游湖海,勉就幕僚。偶当啸沸之秋,少效涓埃之报,乃荷圣明轸念,不次超擢,拨置崇阶。此托庇老相公之余荫,而鲰生过遇多矣。不揣老相公何以教我,使斗筲小器,不至覆餗,抑籍有荣施也。身迟郭外,先此代布,不宣。通家眷晚生韩翱顿首拜。
夫人看到通家眷晚生韩翱这几个字,又惊怪道:“小姐,你看这书,又是怎的说?”小姐看了笑道:“笔迹原是韦郎的,他故意要如此唐突老丈人,也不见得忠厚,也不见得是不念旧恶。如今且只把这一封与爹爹看,看他怎的说。”
明早夫人对延赏道:“新官昨夜书到,因你睡熟,不好惊动。”延赏道:“书在何处?”夫人袖里,拿出第一封来。”延赏看罢,呵呵大笑道:“只管说是韦皋,原来是韩翱。”夫人道:“甚么韦皋,韩翱?”延赏道:“前日报事的说,新节度使姓韦名皋,我道怎的与我不成器没下落的女婿同名同姓。原来是韩翱,误传错了。”苗夫人道:“莫非真是我家女婿?“延赏道:“好没志气,女婿可是乱认得的,见有书在此。”夫人道:“莫非你的目力不济,须再仔细看他个真切。”延赏道:“我目力尽不差,只是你的痴念头,倒该撇开了若论我家不成器没下落的韦皋,千万个也饿死在野田荒草中了。”夫人笑道:“且休只管薄他,新节度使还有一封书在此,你且认认,是韩翱,还是韦皋?”袖中取出那第二封,递与延赏,延赏看罢道:“是,是,是。”将书一扯,扯得粉碎。即出私衙升堂,讨了一乘暖轿,唤几名心腹牙兵跟随,不用执事,径从成都府西门出去。
衙役飞奔大回驿,报说:“张爷已从西门去了,不肯交代,未知何意。”韦皋笑道:“君民重务,如何不肯交代,但吉时已到,且先上任,再作道理。”二十里程途,不多时便到了。进了成都城,直至节度使府中,升堂公座,文武百官,各各参谒已毕,径自退堂。苗夫人与芳淑小姐,俱是凤冠霞帔,在私衙门口迎接。衙门人都惊怪道:“旧官家小,也怎迎接新官?”那里知得其中缘故。韦皋入进私宅,先参拜了丈母,然后与芳淑小姐交拜。礼毕,说道:“丈人女婿,原无回避之例。岳父虽不交代,然女婿参拜丈人,却是正理,还请出拜见。”苗夫人道:“往事休提,只言今日,莫记前情。”须臾摆下筵宴,苗夫人一席向南,韦皋一席向西,芳淑小姐一席向东,衙中自有家乐迭奏,直饮到月转花梢,方才席散。正是:
早知不入时人眼,多买胭脂画牡丹。
次早,苗夫人对韦皋说道:“贤婿夫贵妻荣,老身已是心满意足。但老相公单身独往,我却放心不下,只得也要回去。”韦皋道:“本合留岳母在此奉养,少尽半子之情才是。但是岳丈恝然而去,子婿心上,也是不安,怎好强留,便当佥发夫马相送。”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