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潘文子契合鸳鸯冢
便之策:闻得龙丘先生设教在杭州湖南净寺,四方学者,多去相从,他的门人,遇了试期,必有高中的,想真是有些来历启发。为今之计,莫若备办盘川,着令郎到杭州去,相从读书,待他学问成就,好歹去考试一番。成得名不消说起,连小女也有光辉。若依旧没效验,亲家也有了这念头,完就儿女之事,却不致两下耽误。”王善闻听了此言,不胜之喜。当日送别了张三老,即打点盘费,收拾行装,令家童牛儿,跟随仲先到杭州从学。只因张三老这一着算计,有分教:
少年郎在巢馆结了一对雄鸳,青春女到罗浮山配着一双雌凤。
王仲先带了牛儿,从长沙搭了下水船只,直到润州换船,来到杭州湖南净云寺。一般修贽礼,写名帖,参拜了龙丘先生。遍拜同窗诸友,寻觅书房作寓。原来龙丘先生名望高远,四方来的生徒众多,僧房甚少,房价增贵。因些一间房,都有三四个朋友合住,惟有潘文子独住一房,不肯与人作伴。王仲先到此,再没有别个空处。众朋友俱以潘文子一人一室,且平日清奇古怪,遂故意送仲先到他房里来,说道:“王兄到此,诸友房中都满,没有空处,惟潘兄独自一房,尽可相容,这却推托不得。”说便如此说,只道他不肯。那知一缘一会,文子见了王仲先,一见如故,欢然相接,便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同住何妨?日用器皿,一应俱全,吾兄不消买得,但只置一榻便了。”仲先初见文子这个人物,已经魂飞,怀下欺心念头,惟恐不肯应承。及见慨然允诺,喜之不胜,拱手道:“承兄高雅,只是吵扰不当。”即教牛儿去发行李来此。众友不道文子一诺无辞,一发不忿。毕竟按牛头吃不得草,无可奈何。这才是: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且说王、潘两人,日则各坐,夜则各寝,情孚意契,如同兄弟。然毕竟读书君子,还有些体面,虽则王仲先有心要勾搭潘文子,见他文质彬彬,言笑不苟,无门可入。这段私情,口里说不出,只好心上空思空想,外边依旧假道学,谈些古今。相处了半年,彼此恭恭敬敬,无处起个话头。一日,同在馆中会讲,讲到哀公问政一章。讲完了,龙丘先生对众学徒道:“中庸一部,惟这章书中,有三达德,五达道,乃是教化根本,须要细心体会。”当下众人散去,仲先、文子独后,又向先生问了些疑义。返寓时,天色已暮,点起灯,又观了一回书,方才就寝。睡不多时,仲先叫道:“潘兄睡着了么?”文子道:“还在此寻想中庸道理。”仲先道:“小弟也在这里寻想。”其实王仲先并不想甚么书义,只因文子应了这句,便接口问他道:“夫妇也,朋友之交也,这两句是一个意思,是两个意思?”文子道:“夫妇是夫唱妇随,朋友是切磋琢磨,还是两个意思。”仲先笑道:“这书旨兄长还未看得透,毕竟是一个意思。”文子道:“夫妇朋友,迥然两截,如何合得一个意思?”仲先道:“若夫妇箴规相劝,就是好朋好友;朋友如胶如漆,就是好夫好妻,岂非一个意思么?”文子听了,明知王仲先有意试探,因回言道:“读书当体会圣贤旨趣,如何发此邪说?”仲先道:“小弟一时狂言,兄勿见罪。”口里便说,心里却热痒不过,准准痴想了两个更次,方才睡去。
一日,正遇深秋天气,夜间衾枕生凉,王仲先睡不着,叹了一口气。潘文子道:“兄有何心事?”王仲先道:“实不相瞒,小弟聘室多年了,因家父决要成名之后,方得完娶。又道湘潭地方,从来没有文学的师父,所以令小弟到杭州游学。到了此处,虽得先生这般教训,又蒙老兄这样抬举,哪知心里散乱,学问反觉荒疏,料难有出头日子,成不得功名,可不枉耽误了妻子,所以愁叹。”文子道:“一向未曾问得,却不知老兄也还未娶,正与小弟一般。”仲先道:“原来兄长也未曾毕婚,还是未有佳偶,还是聘过未婚?”文子道:“已有所聘,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