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一架有毛病的风琴。等到一切安排停当,一位年轻的妇女坐下弹了起来。风琴象害了疝气痛那样吱吱吱地呻吟,大伙儿一个个随声唱起来。依我看,只有彼得一个人落得个清闲。随后霍勃逊牧师开了个场,语气缓慢而庄重。也正是在这个时刻,地窖里有一只狗高声嗥叫,这可大杀风景。光只有一条狗,却已吵得大伙儿六神无主,而且狗还叫个不停。闹得牧师不得不站在棺材前边不动,在原地等着——闹得连你自己在心里想些什么你自己也听不见。这情景着实叫人难堪,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可是没有多久,只见那个腿长长的承办殡葬的人朝牧师打了个手势,仿佛在说,“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呢。”随后他弯下腰来,沿着墙滑过去,人们只见他的肩膀在大伙儿的脑袋上面移动。他就这么滑过去。与此同时,吠叫声越来越刺耳。后来,他滑过了屋里两边的墙,消失在地窖里。接下来,一刹那间,只听得“啪”的一声,那条狗最后发出了一两声十分凄厉的叫声,就一切死一般地寂静了。牧师在中断的地方重新接下,去说他庄重的话语。一两分钟以后,又见到承办殡葬的人,他的背、他的肩膀又在大伙儿的脑袋后面移动。他就这么滑动,划过了屋子里面三堵墙,随后站直了身子,手掩住了嘴巴,伸出脖子,朝着牧师和大伙儿的脑袋,操着沙嘎的低声说,“它逮住了一只耗子!”随后又弯下身子,沿着墙滑过去,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我看得很清楚,大伙儿都很满意,因为究竟是什么个原因,他们自然都想知道。这么一点点儿小事,本来说不上什么,可正是在这么一点点儿小事上,关系到一个人是否受到尊重,招人喜欢。在整个儿这个镇子上,再也没有别的人比这个承办殡葬的人更受欢迎的了。
啊,这回葬仪上的布道说得挺好,只是说得太长,叫人不耐烦。接下来国王挤了进来,又搬出一些陈腔滥调。到最后,这一套总算完成了,承办殡葬的人拿起了拧紧螺丝的钻子,轻手轻脚地朝棺材走去,我浑身是汗,着急地仔细看着他怎样动作。可是他一点儿没有多事,只是轻轻把棺材盖子一推,拧一拧紧,最后拧好了。这下子可把我难住了!我根本不知道钱在里边,还是不在里边。我自个儿心里在想,万一有人暗中偷走了这个钱,那怎么办!——如今我怎么能决定究竟该不该给玛丽·珍妮写信呢?假定她把棺材挖掘了起来,却什么也没有找到——那她又该怎样看我呢?天啊,说不定我会遭到追捕,关进监牢哩。我最好还是不做声,瞒着她,根本不给她写信。事情如今搞得越来越复杂啦。本想把事情弄好,却弄得搞糟了一百倍。我存心想做好事,可是原不该瞎管这闲事啊!
人家把他下了葬,我们回到了家,我又再一次仔细察看每一个人的脸——这是我自个儿也由不得自己的,我还是心里不安生啊。可是,结果仍然一无所获,从人家的脸上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傍晚时分,国王到处走访人家,叫每个人都感到甜甜的,也叫他自己到处受人欢迎。他是要叫人家有个印象,就是他在英国的那个教堂急需要他,因此他非得加紧行事,马上把财产的事解决掉,及早回去。他这样的急促,他自己也十分抱歉。大伙儿呢,也是一样。他们原希望他能多耽一些日子。不过他们说,他们也明白,这是做不到的。国王又说,当然啰,他和威廉会把闺女们带回家去,这叫大伙儿听了一个个都欢喜,因为这样一来,闺女们可以安排得好好的,又跟亲人们生活在一起。姑娘们听了也很高兴——逗得她们高兴得了不得,以致根本忘掉了她们在人世间还会有什么烦恼。她们还对他说,希望他能赶紧把东西拍卖掉,她们随时准备动身。这些可怜的孩子感到这么高兴,这么幸福,我眼看她们如此被愚弄,被欺骗,实在万分心痛啊。可是我又看不到有什么可靠的办法能插上一手,把局面给整个儿扭转过来。
啊,天啊,国王